燕明儀就像是驟然被人點了啞穴一般,站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心口卻如同被一雙手,硬生生地撕扯着。

    悶痛不已。

    在她瞧見那些姑娘們的時候,燕明儀的臉色頓時就冷肅了起來,腰也若無其事地直了起來,站得端直。

    沉穩雍容的氣度,一瞬間就被她塑造了起來。

    燕明儀走到一處長廊的時候,便見到幾位宮女迎面走來,爲首的宮女,首周捧着鎏金漆彩的錦盒,上面雕刻着四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但是,那樣的樣式,並非是出自大昭皇宮。

    燕明儀忍不住蹙眉,問了一句:“這裏面是什麼東西?”

    “這個呀?奴婢也不知道。”

    那婢女朝着燕明儀行了禮,搖了搖頭,轉而有些神祕地說:“只是聽說,這是西晉皇后送來的鳳衣,據說是西晉皇后親手縫製的,縫製了兩件,一件便贈予了咱們皇后,以表兩國情誼。”

    “哦。”

    燕明儀點了點頭,溫淡淺笑:“可以讓我看看嗎?”

    “這……”

    那宮女有些爲難地咬了咬脣,但也不好意思拒絕:“縣主可以看,只是,還請縣主不要說出去,以免皇后娘娘怪罪。”

    隨後,那宮女就慢慢地打開了盒子,一股沉香木的香味迎面而來,厚重古樸,卻又不失優雅。

    裏面躺着一件鳳衣,每一根金線用得恰到好處,綢緞也是西晉最上乘的緞布,即便是疊放着,那上面栩栩如生的鳳凰,也能讓人瞧出製作之人的心思。

    燕明儀擡頭淺笑道:“早就聽聞西晉皇后貌美傾城,是名門貴族出來的女子,出自這樣女子之手的鳳衣,果然是獨一無二,你們可要好好保護了。”

    “是。”

    宮女小心翼翼地蓋上了蓋子,不用燕明儀說,她們也不知道,這是來自西晉的禮物,以示兩國友好邦交,可不能出半點差池。

    “縣主,奴婢們先走了,皇后娘娘該等急了。”大宮女朝着燕明儀福身,其餘宮女,便緊跟在她身後。

    “去吧。”

    燕明儀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看着那沉香木錦盒,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心底裏抑制的恨意,又開始翻滾涌動了起來。

    這既然是西晉皇后送來的禮物,如果不小心出了差錯的話,那豈不是……

    燕明儀斂去了眸底複雜的神色,擡腳往前走,她身後那長長的裙襬堆疊在一起,導致她準備走的時候,一下子就被絆倒了。

    “啊!”

    燕明儀揮舞着雙手,朝着那大宮女身上倒去,那強勁的力道,一下子就把那錦盒給掀翻了,而長廊下,正好是個荷花池!

    那大宮女原本是在燕明儀身側的,正準備走,卻沒想到,燕明儀會被裙子給絆倒,朝着她一下子就撞了過來。

    猝不及防的,那錦盒就被撞了下去。

    “啊,鳳衣……”

    燕明儀驚慌失措地看了一眼,見那錦盒被撞開了,裏面的衣裙也散了出來,她眼底掠過一抹冷意,卻是立即跳入了荷花池裏。

    那散落的鳳衣被燕明儀撈了起來,舉在頭頂。

    那羣宮女嚇傻了,連忙將燕明儀從荷花池裏拉了上來,卻發現那件鳳衣,溼了大半截,幾個宮女心都涼了。

    這可是象徵兩國邦交的鳳衣啊,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

    “你們別管我,裙子要緊……”燕明儀揉着被扭傷的腳踝,目光落在了那件衣裙上,而後垂了垂眼眸。

    遮住了眼底的冷意。

    既然這個國家的皇帝不仁,那就讓他嘗一嘗,被同樣強大國家針對的滋味。

    這件事,自然是很快傳到了皇后耳中。

    燕明儀一瘸一拐地走入殿中,跪在了皇后跟前,語氣誠懇地認錯請罪:“皇后娘娘,臣女有罪,請娘娘責罰。”

    看到這個往日裏優雅端莊的燕明儀,此刻這般狼狽不堪,沒了昔日傲氣凌人的樣子,皇后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她睨了燕明儀一眼,擺了擺手道:“縣主起來吧,這件事也怪不得縣主,讓宮女將裙子烘乾就行了。”

    “縣主的腳,如何了?”皇后的目光又落在燕明儀的腳踝上,那腳踝的確是腫了一些,但她也沒讓請太醫。

    燕明儀姿態淡雅地頷首:“多謝娘娘關心,不過是一些小傷。”

    “我聽說西晉皇后送來的那件鳳衣,不慎掉落水中了?”

    就在這個時候,謝瑤華突然快步走了進來,蹙着眉頭問皇后:“娘娘可是讓宮人,用火烘乾那件裙子?”

    “是啊,怎……”

    皇后正要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卻見謝瑤華臉色一變,轉身走入了後殿,便見宮女們已經將鳳衣架了起來。

    下面生起了火盆。

    謝瑤華危險的眯了眯眼睛,擡掌就掠了過去,強勁的掌風將火盆給撲滅了,一個旋身,就將鳳衣給取了下來。

    皇后緊跟着來到了後殿,見謝瑤華竟然將鳳衣取了下來,臉色沉鬱了下來:“安樂,你這是幹什麼?”

    謝瑤華挑了挑眉梢:“娘娘還不知道吧,這種布料一旦遇到高溫,就會自燃,想要其快速乾爽,只能用扇子扇。”

    “什麼?”

    皇后不可思議地看着謝瑤華,看她衝進來時,那着急的樣子,不像是說假話的,竟然還有這種神奇的布料?

    她看了看謝瑤華,隨後就吩咐宮女們,用扇子去扇裙子溼了的地方。

    謝瑤華良善地看向了燕明儀,頗有些好笑地開口:“明儀縣主,怎麼會就那麼巧,你正好被裙襬絆倒了?”

    這番話雖然聽來,並沒有什麼惡意,可卻讓燕明儀的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發白。

    燕明儀沉了沉心緒,無辜地說:“郡主,這件衣裙是重要性,我也是知道的,難道,我會蠢到毀了兩國邦交這種地步嗎?”

    她淡淡地笑:“而且,連皇后娘娘都不知道這種布料,我作爲臣子之女,又怎麼會知道這布料的特殊呢?”

    的確,這種布料只有西晉皇宮纔會有,謝瑤華也是從衛遲那裏知道的,所以,聽說鳳衣溼了,便連忙趕了過來。

    若是毀壞了這件衣裙,西晉元帝必定震怒,到時候兩國維持多年的邦交,就會毀於一旦,這麼做,對燕明儀有什麼好處?

    “我又沒說你是故意的。”

    謝瑤華淡淡地聳了聳肩膀,繞着燕明儀走了一圈,慢慢地說:“本郡主不過是,覺得事情太巧合了而已。”?

    “諒你,也不敢做出毀壞兩國邦交的事情。”容顏英氣的女子,恬淡溫柔地說着這話,語調沒有半點起伏。

    皇后淡淡地掃了燕明儀一眼,目光沉冷,眼風犀利,頗有些憎恨,原本她就不喜歡燕明儀這高人一等的樣子,現在出了這事,她是越發看她不順眼了。

    要不是謝瑤華及時趕來,只怕真要釀成大禍了。

    到時候,一個燕明儀都賠不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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