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貴妃端莊溫柔地笑着,話語卻是擲地有聲:“皇上指掌四方,就需安邦定國,皇后娘娘位至中宮,就需母儀天下。”

    “王爺身爲蕭氏皇族,郡主身爲宗親貴女,承皇族血脈,享天下之養,就需爲朝廷盡心盡力,爲皇帝皇后盡輔佐之責。”

    “在這宮中,卑微如奴才,尊貴如公主,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責任,別無選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誰都捨不得自己的女兒嫁過去,但蕭汐是宗室郡主,享天下奉養,便該爲朝廷盡心盡力。

    蕭汐卻憤憤不平地說:“若貴妃娘娘這麼說,那燕明殊也是公主,甚至入了皇家祖廟,她也是受天下尊養的宗室女,憑什麼她和親,你們都拒絕?”

    柔貴妃微微地嘆了一聲:“其實,陛下早就寫下了賜婚聖旨,嬌嬌她,已經有了婚配,如何去和親?”

    “什麼賜婚聖旨?”

    蕭汐不耐的蹙了蹙眉心,她就是覺得,這一切都是說辭,他們就是捨不得燕明殊和親,想讓她承了這苦難。

    文和帝眯了眯眼睛,轉頭吩咐道:“安公公,去把朕放在御書房的聖旨取來。”

    安公公躬身退下,很快就去御書房,把那份多年前寫下的聖旨,取了過來。

    在文和帝的眼神示意下,安公公開始宣讀聖旨:“維文和六年正月初一日,冊命曰:惟爾國公嫡女燕氏明殊,允歸冠族,溫良敦厚,誥封朝華,行端儀雅,是用命爾爲武安世子妃。往,欽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歟!”

    衆人被這道九年前的聖旨,敲得腦袋嗡嗡響,直到安公公的聲音消散在這偌大的宮殿上,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道聖旨,竟然是九年前寫下來的!

    “吧嗒。”

    蕭珩硬生生地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盞,碎片扎入了他掌心裏,鮮血從裏面流了出來,味道濃烈得,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在衆人徐徐看過來的眼神中,蕭珩若無其事地鬆開了手,語氣更是風輕雲淡:“這樣的良辰好景,聞到這樣的味道,真是讓人討厭。”

    他瞧着那殷紅的鮮血,從他指尖流淌而下,擡手用絲巾,狠狠地擦掉,偏頭笑着恭賀道:“恭賀公主,覓得良緣!”

    隨後,殿下衆人紛紛回過神來,潮水一般的祝賀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恭喜朝華公主和世子爺……”

    蕭珩便在這樣的祝賀聲中,倏然站起了身來,眼底被無數暗潮洶涌覆蓋,傲然地睥睨了謝君樓一眼,身影直接掠去。

    在這樣三年一度的國宴之上,蕭珩竟然當衆離開,甚至是給帝皇甩了臉色看,殿內的氣氛,一下子又焦灼了起來。

    謝君樓低下頭去,眸光幽深地看着燕明殊,眼底深處流光溢彩,嗓音低沉蠱惑地說:“小七七,刺不刺激?”

    “夠刺激!”

    燕明殊含笑着點了點頭,在謝君樓的面前,沒有一點兒棱角,溫柔入骨,那嫵媚妖嬈的神韻,慢慢地蔓延了出來。

    燕承業整個人都目瞪口呆了,心裏不斷地想着,他捧在手心裏這麼多年的姑娘,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賜婚給謝君樓了?

    而先前還振振有詞的蕭汐,更是難以置信地看着那道聖旨,聖旨上的字跡,已經有了輕微褪色,一看,便是多年前寫下的。

    最後面,蓋着方方正正的璽印,所以,這真的是九年前寫下的聖旨!

    柔貴妃眸光淡淡地看向蕭汐,語氣始終平緩:“安和郡主瞧見了,陛下於文和六年時,便給嬌嬌和謝小世子,賜了婚!”

    蕭汐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都剋制不住地晃了晃,感覺無形之中,有一雙大手,緊緊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難以喘得上氣來。

    這道聖旨,的的確確是真的,所以,就算漠北強烈要求燕明殊和親,只要這道聖旨一出,燕明殊還是不用去和親。

    可爲什麼是她和親?

    淮南王臉上露出了滄桑的倦意,臉色蒼白,聲聲悲切地說:“可即便如此,也不該是汐兒去和親啊,這滿朝文武,多是端莊賢淑的世家名媛,無論哪一個,都比汐兒更適合和親呀!”

    “臣弟就只有這一個嫡女,皇上何故一定要她去受苦?”說着,淮南王眼中的眼淚更多了,卻是微微顫顫地打轉,不肯掉下來。

    文和帝眯了眯眼睛,語氣淡漠地說:“你是隻有這一個嫡女,丹兒也只有這一個女兒,安和年幼喪母,嬌嬌亦年幼喪母,你又如何,讓朕將心比心?”

    燕明殊低垂着眉目,若無其事地說:“王爺,我記得寒江城有一位守將,曾經是你麾下的一名無名小卒。”

    “什麼,你……”

    淮南王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燕明殊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這是在威脅自己,威脅他,如果不允許蕭汐嫁過去的話,那麼,就要將劉成勾結漠北的事情,抖落出去。

    而劉成,曾經的確是淮南王麾下的一名小卒,漠北一戰,燕明殊他們並未將劉成的事情,稟報給皇帝。

    要是皇帝知道了真相,定然會怪罪淮南王,畢竟劉成是淮南王的舊部,若是劉成叛國,那麼淮南王,又豈能置身事外!

    淮南王臉上都是悔恨之意,幾番掙扎之下,終於是朝着文和帝磕頭:“皇上,臣願意讓女兒去漠北和親!”

    “女兒,是父王對不住你……”他心疼後悔的看着女兒,淚水在眼眶裏轉呀轉的,就是不肯掉下來,眼底的痛苦很是明顯。

    “父王……”

    蕭汐跪在淮南王面前,毫無形象地痛哭了起來,父女同心,她怎麼會看不出來,淮南王是有把柄,握在了燕明殊手中。

    若是犧牲她一個人,可保全整個王府,她也不得不這麼做。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爲皇朝郡主,位比公侯,享朝廷俸祿,受天下百姓供養,也的確是該爲江山社稷,盡心盡力。

    幾經思量,文和帝寬和地說:“來人,擬旨,淮南王之嫡女安和郡主,靜容婉玲,膽識過人,着即封昭華公主,前往漠北和親,利兩國交好,促百姓平安。惟爾淮州都督淮南王泰,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兢兢業業,無怠無荒,是用命爾爲使持節都督相、衛、黎、三州諸刺史,改封恪親王。傳之子孫,長爲藩翰。爾其鑑此格言,無自驕奢,無邇邪佞,兢兢業業,以保爾茅土。可不慎歟!”

    這不緊不慢的語調,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無聲無息地,捅入了淮南王和蕭汐的心臟裏,狠狠地、用力絞上幾圈。

    這道和親和加封親王的聖旨,很快就被擬成了皇榜,張貼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對於淮南王無故妥協,殿內衆人都是一頭霧水,雖然他們想不通,但是也沒人敢說話,畢竟自家的女兒,不用去和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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