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澤就不是你的血親嗎?”

    蕭汐暴戾地揮了揮衣袖,一腳將蕭茹踹開來,毫不留情。

    “姐姐,妹妹知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蕭茹被踹得身體疼痛不已,可事已至此,她要是不想辦法自保,那她同樣沒有什麼好下場,保命纔是最重要的。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眷顧你的。”

    蕭汐捏住了蕭茹的下頜,又狠狠地甩開,擺手吩咐道:“來人,將這幾個人給我看牢了,將蕭哲送給燕二公子處置。”

    將蕭哲交給燕明陌處置,這是給沈璇和燕明陌一個交代,燕明殊來此的目的已經達成,自然不會在此處久留。

    蕭汐將兩個人送到了門口,她剛要轉身進去,就被燕明殊給叫住了。

    燕明殊語氣淡淡地說:“此去漠北,凡事要多留一個心眼,那裏不比在京城,爾虞我詐太多,若是漠北王冷落你,你也無需在意,他若是敢欺辱你,你大可以拿戚將軍擋着,漠北王必定不敢動你。”

    這些是勸告。

    “你放心,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傻瓜了,此去漠北,今生便也沒了歸路,還請你,善待我父王和弟弟。”

    蕭汐輕聲說道,燕明殊從未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同她說過話的,更是不可能叮囑這麼多。

    大抵是知道蕭汐走的是不歸路,燕明殊想起了曾經的自己,下場也很是慘烈,便多了幾分惻隱之心,這纔出言提點。

    “珍重。”

    燕明殊脣瓣輕動,吐出了珍重二字。

    不知道爲什麼,蕭汐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

    許多年以後,蕭汐遠在異國他鄉,雖然坐享無上尊榮,頻頻想起當日的珍重二字,永遠記得這一日的場景。

    那明豔動人的女子,成了她眼底最美的風景。

    謝君樓輕輕地拍着姑娘的手背,帶着她走在長街上,尾音微微上挑,帶着一股邪魅詭異的意氣:“七七可是心軟了?”

    燕明殊看着他笑了,語氣清絕地說:“本來是沒有心的,現在有了。”

    昔日她也有一顆少女心思,是被蕭珩硬生生絞殺的,現在胸腔裏跳動的那顆心,是謝君樓給她的。

    她想起蕭珩曾經罵過她不開滑,說她不圓滑,後來燕明殊才恍然明白,原來,她和蕭珩,當真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七七可知,心軟是一切罪孽的始端?”

    謝君樓摩挲着她細膩的手背,語調沙啞,卻溫柔無限:“可是我的小七七,是這世上最爲生動驕傲的人。”

    在他心中,少女燕明殊,始終都是靈動嬌俏的。

    如今這個模樣,剛剛好,不會刻意心軟,但也懂得是非良善。

    “你是慣愛油嘴滑舌的。”

    燕明殊半眯起嫵媚的眼眸來,把他放在她手背上的拿了下來,放在手心裏:“走吧,去城外的清心庵看看。”

    估計這個時候,燕明陌已經去了清心庵。

    ……

    清心庵位於京城外的一座山腰上,山路難走,馬車更是顛簸得厲害,燕明陌便靠坐在裏面,閉目養神。

    馬車顛簸了一陣後,在清心庵的山門前停下,趕車的小廝跳了下來,輕聲和裏面的人說:“公子,我們到了。”

    燕明陌慢慢地掀開簾子,從馬車裏下來了,男人面容沉靜肅穆,看起來像是無悲無喜之人一般,只有他自己,懂得自己的苦澀。

    山門徐徐地打開了來,住持打扮的尼姑,朝着燕明陌雙手合十,語氣虔誠地說:“原來是燕家的二公子,想來二公子今日,是能夠一了夙願的。”

    “多謝師太贈言。”

    燕明陌也朝着師太回了個佛禮,沉寂了多年來的心,卻因爲師太這一句話,掀起了無數漣漪起伏,眼睛似乎都紅了。

    他在心中不斷地問自己:今日,自己是否真的能一了多年夙願?

    若要問他燕明陌的夙願是什麼,那便只有兩個字。

    沈璇。

    當年沈璇毅然決然的,選擇遠遁紅塵,師太卻道沈璇塵緣未了,不肯爲沈璇削髮剃度,沈璇便帶髮修行。

    天色已經漸漸黯淡,後院裏聽不到半點聲響,偏僻的禪房裏流光黯淡,那身穿僧袍的女子,便跪坐在蒲團前吟誦經文。

    那女子素面朝天,渾身乾淨素雅,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多年來喫齋唸佛,她的眉目已經沉淡了下來,身上也多了幾分佛性。

    即便是聽到後面有腳步聲,沈璇依然沒有起身,淡定地敲着木魚,脣中念着低迴的經文。

    燕明陌腳步輕輕地在沈璇身後站定,禪房內燈光微弱的搖擺着,正中央那一尊菩薩慈眉善目,在這柔光之中,瞧着竟然有些詭異。

    男人許久都沒有開口,居高臨下地看着沈璇單薄的背影,眼睛總是要紅了一圈又一圈的,竭力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時光靜默得讓人心裏發瘮,可沈璇卻能夠安然跪坐在那裏,心無旁騖地敲着木魚,唯獨世間萬物,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可也只有沈璇自己明白,此刻她的心,也是有那麼一絲漣漪起伏的,臉上,卻是皈依我佛的莊嚴肅穆。

    燈火浮浮沉沉之中,燕明陌到底是沒有忍得住,嗓音沙啞低沉地傳開來,帶着無數酸楚和難受:“許久不見,你可還好?”

    沈璇敲打着木魚的動作,一下子就停止了。

    那木魚從手中滑落了下來,哐噹一聲,盪漾在這寂靜的禪房之中。

    那一刻,沈璇聽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動着,胸口如同有小鹿在亂撞一般,佛前沉寂了多年的心,也終於鮮活飛揚了起來。

    她早就聽出那是他的腳步聲,但是她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是一場夢。

    沈璇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來,眼淚無聲的從臉頰上滑落下來,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嗓音顫抖地開了口:“你來了。”

    “阿璇院子裏的相思梅,應當已經掛上紅綢鈴鐺了。”

    燕明陌的嗓音低啞好聽,輕輕地念着他們曾經所熟知的歌謠:“燕子飛來屋檐上,原是朱門小姐兒翩然起舞……”

    那些被沈璇封藏在記憶裏的過去,再度小心翼翼地揭開了來,當年的人和事啊,都在雲煙重重之中,重現了來。

    沈璇雖然是沈家幺女,但是父親曾經想讓她嫁給紈絝子弟,她年少自負才情,自然是不願意的,因爲心中早已有了那少年郎。

    當年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後來她在淮州出了事情,清白遭到玷污,她自覺無顏再見他,可憐家中還有雙親姐妹在,她只能來此帶髮修行。

    本以爲這草草一生,再不能和他相見,如今他終於來到了這裏,她卻是顫顫抖抖,不敢去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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