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樓忽然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才嗓音嘶啞地問燕明殊:“七七,你對我,感激和愛,哪一個更多?”

    和燕明殊在一起這麼久了,他也不敢確定,她以身相許,到底是因爲感激他爲她逆天,還是因爲,她心中有他。

    “你覺得呢?”

    燕明殊反問他,眼睛忽然就紅了。

    謝君樓頓時噓了聲,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若是他知道的話,便也不會問燕明殊了。

    “謝君樓,你這個王八蛋!”

    燕明殊被他氣得心頭劇痛,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氣急敗壞地罵他:“王八蛋,若不是愛你,我豈會招惹你?”

    謝君樓的眼眸紅得更厲害了,倏然伸出手去,捏住了燕明殊的下巴,如同一頭髮狠的狼一般,咬住了她的嘴脣。

    ……

    洛陽城內幾名少女被害的案子,以蝶奴的死爲終結。

    兩個人正準備在城內多玩幾日,卻接到京城裏的飛鴿傳書,說這幾日長安一帶下了大雨,讓他們儘快回去。

    否則若是發生水患,他們就回不去長安了。

    所以,兩個人便帶上小遂願,出發回長安。

    回長安的官道是一路平坦的,馬車緩緩地行駛着,寬敞的馬車裏設了矮桌。

    小遂願就端坐在軟墊上,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飯菜,雙手交疊着,姿態頗爲端莊。

    肚子分明餓得呱呱叫了,但卻不肯動筷子,非要謝君樓他們先喫,自己才肯動筷子。

    燕明殊覺得很欣慰,不知道小遂願是從哪裏來的,卻被教養得這麼端莊有禮,知道長輩沒有動筷子,自己便不能動。

    謝君樓低頭淺淺地看着小遂願,那翩然貴公子的謫仙模樣,看得小遂願出了神:“爹爹可真是好看。”

    看到小遂願露出這萌萌噠的一面,謝君樓的心柔軟了下來,語氣輕柔地問小遂願:“怎麼不喫,可是不合你的口味?”

    問這句話的時候,他想起了許多年前,在摘星樓上的一幕。

    年少時的拂靈,也如小遂願這般崇拜地看着他,模樣也和眼前的小遂願,相差無幾,模樣真真是嬌俏可愛。

    而那個時候,拂靈看到他的第一面,說出來的話也是:你長得可真是好看,這世上,竟然有這麼好看的人兒。

    這母女倆說出來的話,真是如出一轍,讓謝君樓的心都得了慰藉,卻又是百感交集。

    如今,很難回到過去了。

    小遂願看到她爹爹失了神,也不足的到底在想什麼,便歪着頭,天真良善地問他:“爹爹,你在想什麼呢?”

    她這般問謝君樓的時候,那單純的模樣,真真是像極了許多年前的拂靈。

    “爹爹在想你阿孃。”

    謝君樓脣角莞爾,語氣輕輕地說:“你和你阿孃長得很像,她少時,也這般可愛善良,抿脣淺笑時,梨渦深陷。”

    眼角餘光觸及到燕明殊臉上的笑容,謝君樓笑得更溫潤了,柔聲地和小遂願說:“喫一點吧,不然該餓了。”

    “師父從來不讓我喫紅燒肉的。”

    小遂願蹙着眉尖,很是糾結地看着謝君樓,怕自己這麼說,會惹得爹爹生氣。

    燕明殊饒有興趣地問她:“哦,這是爲什麼?”

    她見小遂願長得這麼圓滾滾的,應該是很愛喫肉的吧,不過她現在倒是不喜歡喫肉,總覺得那些都說屍體。

    小遂願低頭看了眼色香俱全的紅燒肉,戳着自己的小指頭呀,抿脣靦腆地說:“師父說,都是屍體。”

    燕明殊和謝君樓兩個人,都被小遂願這話給噎住了,有些不可思議。

    前者不可思議的是,她剛剛在心裏想,那些肉類全都是屍體,小遂願竟然也說出了這話,可卻是她師父說的。

    小遂願的師父是誰?

    燕明殊曾經問過小遂願的,可是遂願也不知道她師父,到底是什麼人,只是說,師父是個很好看的美人。

    不過小遂願還說,師父沒有她長得好看,她也權當是小遂願爲了哄她開心。

    可如今聽到小遂願這麼說,燕明殊卻覺得,心裏萬般不是滋味。

    而謝君樓感到錯愕的是,那個人竟然教小遂願說這句話,是爲了讓他想起,曾經的那些師徒情誼嗎?

    師徒情誼……

    若是那人顧及師徒情誼,便也不會給他設這個局了。

    “那就喝湯吧。”

    謝君樓優雅地乘了一碗湯,推到了小遂願的面前,見遂願乖巧地拿着湯匙喝湯,那模樣,和當年的拂靈,真是一個模子。

    看得謝君樓,脣角忍不住莞爾。

    兩個人安靜的喝着湯,那模樣,倒是讓燕明殊都看得有些出神,這兩個人低頭喝湯的神韻,竟然頗爲相似。

    或許是因爲,小遂願本來就長得和謝君樓相似,所以,身上便也帶着謝君樓的神韻了。

    這大抵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了。

    謝君樓喝了一碗湯後,給燕明殊盛了一點,便安靜地看着小遂願喫飯,給兩個人夾菜。

    他不由得想起了摘星樓的過去,那裏是永恆的黑暗,冰冷孤寂,已經有很多年,他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溫暖了。

    男人垂眸看着小遂願,姑娘的眉目已經在慢慢地張開了,眼角眉梢上,也有了嫵媚的色彩。

    相信過不了多少年,這小籠包就能夠長成大姑娘,那眉目、神韻,都將是另外一個拂靈,或者說,另外一個燕明殊。

    遂願遂願,便是盼望有一天,這個孩子,能夠遂了他們的心願。

    如今,果然是遂了他的心願。

    喫完飯後,小遂願就把那盞蓮花燈給拿了出來,也不知道這燈,她到底是哪裏來的,很是愛不釋手。

    見小遂願這麼喜歡那盞蓮花燈,燕明殊便輕聲問她:“願兒是從何處,得來的這風燈?”

    “是一個怪人送給我的。”

    遂願歪着頭想了想道:“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怪人,穿着很寬鬆的斗篷,臉也被遮住了,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說,認識爹爹,也認識阿孃。”

    聽到這句話,燕明殊的眉心忽然跳了一下,腦海中有什麼東西,鬆動了一下,她惶恐地問:“那怪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小遂願認真地說:“他問我,爹爹和阿孃好不好,我說都好,他就又說,很快,就能夠和你們見面了。”

    燕明殊忽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心莫名其妙的亂了起來,手腳發涼,不知道到底該作何反應。

    男人的手伸了過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朝着她搖了搖頭,便是示意她無需在意這些:“不要多想。”

    說罷,他便看向了那盞蓮花燈,腦海中浮現出,摘星樓上的燈火。

    每當摘星樓祭祀的時候,纔會有燈火亮起來,那時,身爲大祭司的拂靈,替那些人超度,就會在四周點上這樣的風燈。

    月白色的燈紙上面,纏繞着淺金色的符咒,在燈火的映照下,那符咒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唯獨在摘星樓,纔會有這樣的風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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