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妃萬念俱灰,悲痛欲絕地怒罵謝君樓:“謝君樓,你辱我女兒還不算,現在又把蕭寒變成這個樣子,真是狠毒啊!”
“我狠毒?”
謝君樓終於開了尊口,尾音微微挑起,連帶着脣邊都揚起了笑容,端的是陰森冷厲,叫人心頭一陣抽搐。
他眼底蘊含着鋪天蓋地的陰冷,字字句句,陰邪無比:“多虧了你們是皇族人,不然,你們全都要給七七陪葬!”
“要不是燕明殊算計蕭何,你欺辱瑤兒,蕭寒又怎麼會在氣急之下,綁了燕明殊姐弟?”
定北王妃哭得臉上妝容都花掉了,早已經沒了昔日的端莊高貴,她癱坐在那裏,眼眸充血,死死地瞪着謝君樓。
悲痛得,渾身都在顫抖不已。
“事到如今,你們還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錯?”
謝君樓簡直要被氣笑了,渾身都是陰鷙的殺伐之氣,話語無限陰森:“如果不是你們要替秦似錦報復七七,七七會反擊?要不是蕭寒和蕭珩合作,企圖偷龍轉鳳,甚至率精銳在庵堂圍剿我與七七,我和七七會反擊?”
“明明是你們設計在先,卻反咬一口,這世上,什麼時候淪落到小人稱大丈夫了?”
燈光在謝君樓臉上浮浮沉沉,讓他的臉部輪廓看起來,十分寒冽冷硬,字字句句裏,都帶着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這樣……”
定北王妃的臉色變得蒼白不已,本來就不停顫抖的雙手,顫抖得越發厲害了,呈現出無比崩潰的神色來。
似乎下一刻,她就要咆哮出來一般。
但是這一切打擊,她都得忍受着,幾乎讓她顫抖得暈過去。
謝瑤華陰惻惻地笑了出來,那笑聲讓人感到毛骨悚然:“我看你們真是年紀大了,昏頭了,事情爲什麼變成這樣,不是你們一手促成的嗎!”
“他蕭寒的罪行,就算是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說着,姑娘的眼眸開始上揚,挑出了一抹邪魅的意氣:“你應當感謝我阿哥,不然的話,蕭寒他日將孩子,教得如他這般,那你們纔要從棺材裏跳出來呢!”
定北王妃氣得嘴脣剋制不住的顫抖,讓她看起來十分恐懼,情緒失控地哀嚎了起來:“不,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寒兒,我的寒兒!”
婦人痛苦不已的痛哭聲,很快就被淹沒在這沉沉的殿內,外面聽不得半點聲響。
被定北王呵護了太多年,以至於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定北王妃根本就沒辦法接受,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差!
直到蕭寒渾身是血,從斷流處提到她面前後,她的情緒就徹底失控了,整個人如同瘋婦一般,雙手死命地捶打着地面,哭得歇斯底里:“啊……”
……
謝君樓回到王府的時候,燕明淵已經醒了過來,但燕明殊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期間,平一指給她做了幾次檢查,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但就是沒有要醒來的樣子,如同徹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裏又下了一場大雨,燕明淵正在天機的屋子裏,看到躺在榻上的男人,終於是掩着臉悲痛的哭了出來:“這麼多年來,我耗盡心血,捨棄畢生功力,卻還是沒能保護好你和他,又有何顏面,再利於世間?”
他的名字叫做灼華。
那曾經是拂靈賦予他最美的祝願,她是摘星樓大祭司,當年所求之事,畢生未曾實現,所以,在撿到她的時候,她便將所有的祝福,都賜在了他身上。
希望他日後,能夠帶着她的心意和祝福,長成風華灼灼的模樣。
他叫灼華,是拂靈一個人的灼華。
在拂靈跳下摘星樓之後,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但他是人類,要是從摘星樓那個地方跳下去,靈魂只能沉睡在宿體內,他會覺醒,纔會與宿體融合。
否則的話,他就要面臨着灰飛煙滅的下場。
可這具身體不屬於他,他若是強行和宿體融合,所要承受的痛苦,等同於剔骨焚身,要遭受煉獄般的折磨。
灼華曾經寄託在幾個宿體內,找了一年又一年,從春秋找到寒冬,走過化雪返暖之地,走過春暖花開之時,幾乎跨越了整個九州,也不斷地寄生在宿體內。
上天總算是沒有辜負他,最後,他終於在長安這個地方,找到了她!
他纔剛剛同天機和拂靈重逢,本以爲他日宿命恩怨了斷,他是可以跟着拂靈回到雲天之巔的,卻不曾想……
灼華得拂靈教養長大,心性最爲堅毅,他不怕自己一個人在這世上孤獨前行,只是拂靈已經不記得他,唯獨天機還記得他們當初的模樣。
他是多麼捨不得啊!
若是不能帶着拂靈回去,莫說走,便是連死去,他都不敢,縱然他如今,命如浮萍,卻從不敢生死去的念頭。
生怕他一死,便再也找不到拂靈了。
可天機對灼華來說,同樣重要,看到拂靈被虐成那個樣子,他都不敢去看她,生怕一看,便要撕心裂肺。
但不看,他便當真不難過了嗎?
燕明淵眼眶發紅地看着沉睡的天機,嗓音發澀:“哥,你什麼時候醒來,我們一起帶她回家好不好?”
他從天機屋子裏出來的時候,天上已經飄起了薄雨,他拖着一身疲憊,來到了燕明殊的院子裏。
謝瑤華正從閣樓上出來,便看見燕明淵走在風雨中,全身都溼透了,衣衫緊緊地貼着身軀,整個人看上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一點生氣都沒有。
謝瑤華下了一大跳,也顧不得去撐雨傘了,急忙從閣樓上走了下來,伸手要去扶燕明淵:“十一,你怎麼了?”
“你還受着傷呢,怎麼能淋這麼久的雨?”她扶着燕明淵的肩膀,輕微地搖晃他,想要把他給搖醒。
但是謝瑤華一碰到燕明淵,他的身體便一下子軟癱了下來。
嚇得謝瑤華臉色都白了幾分,慌亂不已地扶着他的身體:“十一,你可別嚇我啊,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們怎麼跟七七交代?”
燕明淵被喊得略微拉回了一絲神智,目光渙散地看向了謝瑤華,看着看着,便嚎啕大哭了起來,如同三歲孩童一般,哭得慘絕人寰。
“我好不容易纔找到她,怎麼會這樣……”
燕明淵哭得嗓音嘶啞,擡手狠狠地擦着眼淚,明明不想讓眼淚掉下來,但眼淚根本就擦不掉,剛擦去,就又滾落而下。
風雨又這般大,已經分不清他臉上的,是眼淚還是雨水。
忽然,謝瑤華倏然瞪大了眼眸,被少年突如其來的舉措,震驚得步步倒退,難以置信地看着燕明淵。
便見少年渾身顫抖,雙腿痠軟,無力地跪了下來,所跪着的方向,正對燕明殊的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