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日,燕明殊都在國公府休養。

    燕承業心疼女兒,剛開始還隔三岔五去上朝,後來乾脆直接告假,親自伺候着燕明殊,每天變着花樣做飯,給閨女補身體。

    眼看着燕明殊被他補得,臉都圓潤了一圈,燕承業這才捨得去上朝。

    燕明殊正在教小遂願練書法,含珠便興高采烈地走了過來,激動地說:“姑娘,定北王帶着蕭寒世子,來府裏給姑娘你負荊請罪了,聽說是從王府赤着上身,背上藤條一路走來的!”

    正在手把手教小遂願的燕明殊,頭都不曾擡起,淡淡地說:“太后早就下了旨意,讓他們來給我賠禮道歉,這有什麼值得激動的!”

    “姑娘,那蕭寒將姑娘你打成這個樣子,皇上沒要了他的命,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蕭寒該是來給姑娘賠罪的!”

    含珠一想到燕明殊受了那麼多苦,就氣得紅了眼睛,握緊小拳頭憤恨地說:“依我看,蕭寒得一路跪過來纔行呢!就單單是負荊請罪,那怎麼能夠?”

    燕明殊緩緩地擡起頭來,淺笑着跟含珠解釋:“傻丫頭,蕭寒還是甘涼城的守將,他們又不願意讓權,皇上也拿他們沒辦法。”

    就算蕭寒如今負荊請罪,日後,他還是該囂張的囂張,但是,要是蕭寒不囂張,燕明殊纔要着急呢!

    含珠不解地說:“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皇上有意讓表少爺接替,定北王他們還能違抗聖旨不成?”

    “你說對了,他們還真敢違抗聖旨!”

    燕明殊將毛筆放了下來,拿過含珠遞來的溼毛巾,仔細的替小遂願擦手,語速緩慢地說:“定北王那是誰啊?”

    “他鎮守着大昭最西邊的甘涼城,掌握着大昭四方之一的邊境,一旦有一方邊境受不住,大昭就要危險了。”

    東西南北四道城池國界,是大昭的最後防線,若是攻破其中任意一道防線,敵軍就能夠長驅直入大昭腹地,國朝危矣!

    所以,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會在四道國界城駐紮精銳部隊,哪怕是京都的守衛不夠牢固,也不能讓四城有任何危險。?

    皇帝現在之所以動不了定北王,自然是因爲甘涼城的重要程度,否則,就算是戚雲沉和謝君樓動手,也早就解決這件事了。

    “定北王是在皇上登基前,就去受甘涼城了,也有二十多年了,當時他是感念先皇恩德,如今嘛……”

    燕明殊笑得意味深長,眼角眉梢上的笑容,都逐漸變得邪魅了起來:“定北王在甘涼城待了這麼久,可以說,如今固若鐵桶的極西甘涼城,是定北王嘔心瀝血,一手修築起來的,那可是他的半生心血啊!”

    要是甘涼城面臨着易主的境況,定北王的心情是極爲複雜的,他是萬萬不肯接受這樣的軍事調動。

    即便皇帝想要委任的人,是戰功赫赫的神隱大將軍戚雲沉,定北王也不肯將甘涼城,拱手讓人!

    但是現在!

    定北王手下的虎軍和豹軍,分別交給了蕭清瑤和蕭寒帶領,還有一支狼軍是裴司主掌,他手中就剩下了獅軍和龍軍,這是甘涼城最主要的兵力。

    而這麼多年過去了,蕭清瑤和蕭寒這對兄妹,也早就把虎軍和豹軍同化,成爲了他們自己手下的軍隊。

    雖然都統稱爲甘涼城將士,但能隨意調動他們的,是蕭清瑤和蕭寒,不過,定北王是他們的父親,不管有沒有同化,甘涼城都是在定北王的掌握之中。

    這些年裏,很多打仗,都是蕭清瑤帶着虎軍和另一支龍軍出征,豹軍作爲輔助,這兩支軍隊不斷強大,只是虎軍要比豹軍強盛一些。

    剩下的獅軍和裴司的狼軍,就被定北王留守在甘涼城內,作爲這極西長城的守衛軍,很少出去迎戰了。

    而蕭清瑤這個人鐵血殺伐,多年沙場征戰的生涯,將她鑄就得十分冷洌,定下的軍令十分嚴苛,被她收入麾下的將士,勢必要對她一個人俯首稱臣的。

    要是定北王真有反心,就算朝廷派了其他軍隊去圍剿,對上甘涼城的將士,那都得節節敗退,除了投降也沒別的選擇。

    而且,皇帝也不能調餘下三城的將士來吧?

    所以現在的甘涼城,已經讓皇帝有所忌憚了,不然的話,也不會趁着這次機會,把定北王夫婦控制在眼皮底下。

    選擇讓戚家去接替甘涼城,也只是另一個策略。

    要是定北王拒絕讓戚家人接觸甘涼城,那他們就得留在長安,就是爲了防止有朝一日,遠在甘涼城的蕭清瑤兄妹生了反心,總不能不顧念年邁的父母雙親吧。

    這樣,也算是牽制了蕭清瑤兄妹,就算他們勢力再大,只要父母在長安,他們就無可奈何。

    “可裴司將軍,不也是掌握着狼軍嗎,他若是誓死效忠皇上,那其他軍隊審時度勢,或許也會臣服呀。”含珠不懂權謀牽制之道,自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這麼跟你說吧,當初皇帝能讓裴司去甘涼城,也是存着牽制的心思。”

    燕明殊輕輕地笑了一聲,語氣十分肯定:“裴家和謝家還有戚家,都是皇帝的心腹,裴國公的夫人舞陽郡主,不僅是武安王的妹妹,還是秦國大長公主的女兒,這秦國大長公主是先皇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所以,謝家和皇族的關係十分密切。”

    “讓舞陽郡主的嫡長子去甘涼城,是想讓裴司掌管甘涼城的一部分兵力,假如以後真的出了事,裴司手握的這支軍隊,還能抵擋一陣子,不會讓甘涼城頃刻間落入定北王之手。”

    原本裴司掌管的狼軍,纔是要跟蕭清瑤出去征戰的,後來卻被換成了蕭寒的豹軍去輔助,這是什麼用意,也是再明顯不過了。

    無非就是定北王信不過裴司,讓狼軍跟着獅軍一起留守甘涼城,一支常年不征戰的軍隊,就算放出去打仗,又能有幾分勝算?

    皇帝提防着定北王,定北王自然也提防着皇帝,畢竟這裴司是裴家的人,跟謝家,也有切不斷的關係。

    含珠聽完燕明殊的分析後,驚得難以置信:“既然是這樣,那裴司將軍手中的狼軍,不就成擺設了嗎!”

    燕明殊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裴司這個人耿直,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我也琢磨不好他的心思,至於他手下的狼軍是什麼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聽說裴司將軍對華陽郡主情有獨鍾,這日後要是要整頓甘涼城,那裴司將軍他會不會……”含珠擔心日後裴司會選擇站在蕭清瑤那邊,可裴家是皇帝的心腹,要是裴司做出這等事,難免會惹得帝皇大怒。

    燕明殊看着外面發藍的天,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情緒,只是猜測道:“裴司生於將門,最爲正直,若是有朝一日,真有這件事,裴司應當會擇正義而站。”

    否則,真是白瞎裴國公夫婦的教導了!

    說着,她慢慢地走出了閣樓,脣邊噙着一抹笑意:“好了,去看看蕭寒是如何負荊請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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