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燕明淵哭着開了口,到底是神智壓過控制,他長開了嘴巴,鬆開了燕明殊的手腕。

    眼淚不斷地跌落下來,混着鮮血流入他嘴中。

    感受到那樣的血腥味後,燕明淵頓覺心如刀割,卻又萬般慶幸,他和師姐,到底是有剪不斷的淵源了!

    可五石散發作的時候,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血管裏,就如同有無數只蟲蟻撕咬一般,又疼又癢的。

    燕明淵的身體已經是十分虛弱,難以承受這樣的痛苦。

    他也絕不允許自己這樣不堪的一面,被燕明殊他們看到,便只能將身體蜷縮着,雙手掩蓋着臉面,極爲痛苦地嘶吼:“走,你們走啊……”

    “十一,十一……”

    被燕明淵倏然推開的燕明殊,又重新爬到了少年面前,一把將他抱在懷裏,淚如雨下地安慰他:“十一別怕,阿姐在這裏,阿姐已經回來了,相信阿姐,阿姐一定和你一起撐下去的,我們戒掉這東西好不好?”

    老祖宗和燕承業心裏也極爲不好受,若是可以,他們恨不得以身相替,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看到燕明淵被折磨成這樣,看到燕明殊這般心如刀割,他們也痛得難以呼吸,可是這戒五石散……他們若是能幫燕明淵戒掉,便也不會讓他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了!

    謝君樓回到王府查看一番,確定王府安然無恙,便火速趕來了國公府,他站到這裏的時候,便看到燕明殊緊緊地抱着少年。

    而那少年被摧殘得不成樣子,身體不斷地瑟縮發抖,燕明殊已經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已經哭啞了。

    可燕明淵的情況,並沒有任何緩解,他雖然也想要控制,可大腦思想根本就不受控制,難以忍受這樣的痛苦。

    “十一……”

    燕明殊看到他這般痛苦,便狠了狠心,一記手刀劈了下去,少年便暈了過去,倒在了她懷中。

    選擇以這種方式讓他沉睡過去,燕明殊心如刀割,她慢慢地將少年平躺好,無比心疼地撫摸着他的眉目。

    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最後,萬般哽咽地說:“十一,你安心睡去,別怕,阿姐會是你永遠的後盾,有什麼事,阿姐替你擔着。”

    “七七。”

    謝君樓心疼得眼睛都紅了,輕輕地喚了一聲,明顯看到姑娘的身體僵了僵。

    燕明殊聽到謝君樓的聲音,還以爲自己是出現幻聽了,僵硬地擡起頭來,動作十分機械式,像個木頭人一般。

    在看到男人那張臉的時候,她一直硬挺着的情緒,一下子就崩塌了,脣中發出了一道暗啞的聲音來:“阿樓……”

    “阿樓,嗚嗚……”

    燕明殊撲到在謝君樓懷中,哭成了一個淚人,不斷地擡手擦眼淚,又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衫,聲音哽哽咽咽,幾乎要哭得斷氣:“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他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他們……”

    哭到最後,她甚至都難以發出一絲聲音,只能掩着臉哽咽,連哭聲都難以延續下來,嗓音已經完全哭啞了。

    謝君樓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把她揉進骨血裏,嗓音哽咽的安慰道:“七七不怕,我在這裏,不就是區區五石散嗎,咱們一定可以解決的。”

    這般頂天立地的男兒,一生哭過的次數也不過爾爾。

    這是謝君樓爲數不多的一次痛苦,他一邊哭着,一邊替燕明殊擦眼淚,語調連綿成了濃濃的哭腔,如同被人撕扯着:“當年那剝皮抽筋之苦,都沒能將你擊倒,這一次,我們也一定可以撐過去的……”

    熱淚滾滾而下,怎麼也忍不住了。

    謝君樓和燕明殊都生活在繁華富庶的盛世,並沒有經歷過前朝流行五石散時,那烏煙瘴氣的樣子,可少時讀國史的時候,僅僅是一些隻言片語,他都要心如刀絞。

    如今親眼看到這樣的情景,謝君樓算是明白這到底有多恐怖,那種感覺,是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無數片,送到受災各地去。

    他恨上天不公,恨自己的無能無力,還是把她,捲進了這樣的血雨腥風之中。

    謝君樓恨到了那種想要把心臟掏出來,去平息這種痛苦的地步,可心臟若停止跳動,他的傻姑娘該如何是好?

    這裏是將軍府的地牢,同在地牢的,還有唐蘊之。

    唐蘊之聽到燕明殊的哭聲後,便瘋了似的朝她跑來,抱着燕明殊哭得撕心裂肺:“阿殊,阿殊,你總算是回家了!”

    天曉得,燕明殊還不曾回來的時候,看到戚雲沉變成那個樣子,她一個人有多麼難過,有多麼手足無措。

    她不知道戚雲沉怎麼就上癮了,見他那般痛苦,像是沒有五石散便活不下去,她只能以淚洗面,眼睛幾度看不見。

    信傳出去一封又一封,卻是了無蹤影,唐蘊之只能等着他們回來。

    看到戚雲沉也被折磨成這樣,那一瞬間,燕明殊心裏的魔鬼忽然發怒,她竟然無比渴望殺戮,似乎只有殺戮,才能夠平息這一切!

    燕明殊伸手撫摸着戚雲沉發白的眉眼,恨意滔天的咬牙,嘶聲道:“阿哥,這些天,讓你受苦了,你放心,今時今日你受的這些苦痛,來日,我都要他們百倍奉還!”

    眼底的恨意,似乎都能夠毀天滅地了。

    而看到這個樣子的戚雲沉,謝君樓的心也完全硬了起來,先前,他還念在蕭清瑤的救命之恩上,沒有對容家餘孽趕盡殺絕,現在看來……

    當年,他知道容家逃出了兩個餘孽,卻沒有追殺他們,是念在和蕭清瑤的微薄情分上,是他當年的一念之差,才造成了今日這般禍端。

    任何參與了五石散事件的人,不管是蕭清瑤還是容家餘孽,亦或者是定北王,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唐蘊之眼神心疼的從戚雲沉臉上掠過,紅腫着眼睛看向謝君樓和燕明殊:“阿沉被折磨了這麼久,就算是宮裏的禁軍也沒能倖免,爲了保全禁軍,已經讓禁軍駐紮到城外了,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

    爲了保全其他禁軍,由燕明陌率領禁軍駐紮在城外,監督百姓戒掉五石散,皇城的護衛便大大減少了。

    原本定北王是自請以王府精銳護衛皇城,被蕭景瑟拒絕了,提議讓驍騎營暫時接替禁軍,守衛皇城的安全。

    定北王因這一件事,還一度不高興,認爲是皇帝不信任他,可他到底藏着什麼樣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

    蕭景瑟這麼做,完全是爲了防止意外發生!

    戒掉五石散的過程極爲漫長,稍有不慎便會丟掉性命,只有意志真正堅強的人,纔有一線希望。

    哪怕是鐵骨如戚雲沉和燕明淵,都被這玩意兒搞得憔悴不堪,更不要說城內外的百姓了,他們都是普通人,怎麼能堅持得下來?

    可整個長安城都淪陷了,若是不戒掉,難道要放棄他們的性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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