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的腦海裏莫名就蹦出這些字眼來，她急忙看向身邊的謝君樓，男人已經陷入就沉睡之中，她擡手去觸摸他，卻見——
自己的指尖，竟然從他的身體裏穿過！
燕明殊的心尖猛然一顫，她爲什麼不能觸碰謝君樓了？她現在是魂魄嗎？她死了？
“你不用擔心，此刻你只是魂魄離體罷了。”
虛影慢慢地站起身來，裙襬層層疊疊地垂了下來，嗓音幽幽：“當年，我的魂魄在天之荒原淬鍊百年，方纔入了人世，從死門而出，被師祖帶回了摘星樓。”
“吾乃摘星樓命定之人，度化魂靈，觀天命、知命理是我的職責，我和師傅上淵終日相伴而存，後來有一日，我在星盤裏遙遙望下，對人間紅塵百態產生了嚮往，也喜歡上了人間的少年郎，可我這樣的身份，動情乃是大忌！”
虛影緩緩地說着這段往事，面容上都是悵然，無半點怨恨：“我的罪孽便是這樣生出來的，後來，師傅探到我的命運坎坷，於心不忍，便跳下了輪迴盤，成爲了凡人，回到了過去的時空，想要逆轉命數。可這一世的命運如何，都是得靠我們自己走。”
“你大抵也猜到了我的命運，後來這一世重生，是師傅替我求來的，他也因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語速緩慢的說着，在燕明殊面前，絲毫沒有隱瞞，將一切前塵往事一一道來，神色寡淡，周身氣息格外寂寥。
燕明殊心裏卻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低頭看着謝君樓那發白的眉眼，嗓音苦澀不已：“阿樓他……是我的師傅？”
虛影沉聲的開了口：“是，我跟他都違背了禁忌，離開摘星樓，本該就是要墮入萬劫不復之地的。”
“如今你這一世的命數，是由自己走的，未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我也無法探知，但是你和他的夫妻之情……”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話語便停住了，悲哀的看向了燕明殊。
拂靈是極爲厭倦摘星樓那冰冷的日子，若不是有師傅上淵和灼華陪伴在身側，她是難以忍受這麼久的。
凡塵走了兩遭，她對師傅的情愫……想到謝君樓，她的心就生出了絲絲疼痛，這部分疼痛逐漸擴大，讓她幾乎窒息。
“不，燕明殊是燕明殊，即便屬於拂靈的輪迴體，但不是昔日的拂靈，我從未畏懼過什麼老天。”
燕明殊挑了挑邪魅的眼眸，嗓音擲地有聲，縱然心中已經是悲痛萬分了，卻不肯有半點遲疑：“只要是我想要的，不惜一切代價，我都要去做到！就算是禁忌，我也要推翻這樣的禁忌，我要跟他結爲夫妻，任何人都攔不住！”
虛影忽然攤開掌心，瞳孔猛然收縮，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從心底裏蔓延出來的無力感，瞬間就把她給侵襲了。
她擡了擡指尖，黑色的眼眸靜若寒潭，冷冷地看向燕明殊：“我，亦或者說你所珍視的親人，如今，正在受苦。”
“你這話什麼意思？”燕明殊的情緒總算是有了掀動，她所珍視的親人，燕明淵？謝瑤華？還是爹爹他們？
虛影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戾氣十足的說：“天下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梵音把持着整個摘星樓，擾亂命數，她怕是已經知道你落難，正要有所動作。”
梵音一直覬覦摘星樓，她雖然非命定之人，可她到底是修習過雲天之巔的術法，縱然不能完全運轉輪迴盤，卻也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虛影眯了眯眼眸，聲音變得陰鷙許多：“她這般插手，是要違背天道秩序的，爲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她真是下了血本！”
“她傾慕上淵，如今我有這樣的下場，全都是拜她所賜！”
這聲音裏盡是失望和冷意，一字一句都恨到了極致，那雙好看的狐狸眸幾乎要垂淚，她伸手撫摸着燕明殊的眉眼，卻被她倏然攥住了。
“那你爲什麼不除掉這個人？又爲什麼要妥協於上天？難道以你的身份能力，便沒有了任何辦法嗎？”
燕明殊的身體已經緊繃了起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眉頭緊蹙，嘴脣幾乎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了。
虛影苦笑了一聲。?
爲什麼不反抗？爲什麼要輪迴？
虛影拉開鉗制住她的那隻手，神色瞧着竟然有些許猙獰，話語聲調始終優雅：“反抗又如何？輪迴又如何？如果是你，你心甘情願遠離這紅塵百態嗎？”
“如今你只是在人間歷劫，若你恢復了一些記憶，又怎知我當年，是不是也身不由己呢？”
“我在人間走了幾遭，體會過人間的喜怒哀樂，這些在雲天之巔是永遠也沒有的！”
拂靈可以說是處於這人間的至高處，她的身不由己，是世人沒有辦法感同身受的，或許他們都認爲，掌控世人的命數，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可相同的，她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
燕明殊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的確不能夠斷絕喜怒哀樂，愛恨嗔癡幾乎是每個人都該有的，拂靈都不能斷絕，她如今又是凡人，如何能夠斷絕呢？
她攤開手掌的時候，掌心裏竟然涌現出些許白芒，她愣了一下。
方纔，她不過是動了要離開這裏的心思，就能夠運用這些潛在的力量嗎？
燕明殊脣邊掠過一絲惡劣的笑容，心念一動，那銀白色光芒越來越盛，逐漸凝成一柄銀色的長劍，折射出凜冽的光芒。
她舉着這柄銀色長劍，倏然朝着虛影劈了下去！
這裏是一處結界，破開這結界，就能夠離開這裏吧？
“七七！”
虛影似乎沒有想到，燕明殊竟然能這麼快運用這股力量，這裏是屬於獨立空間，燕明殊運用的這股力量，便是她的力量！
身形閃了閃，便躲過了燕明殊的攻擊。
燕明殊的神色清冷了許多，根本不顧自己是不是眼前這人的輪迴之軀，朝着她傲然冷笑：“你看，我如今想做的事情，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
話音剛落，潛藏在深處的力量瞬間爆發了出來，纏繞在那柄銀色長劍上，狠厲無情的朝着虛影而去。
這招數幾乎是致命性的，虛影的身形急速後退，她將那股悲傷狠狠壓抑住，凝聚出相同的銀色長劍對抗。
“嘭——”
兩把長劍碰撞在一起，光芒刺得兩個人的眼睛都睜不開，險些將這道結界給掀開。
可這股力量是屬於虛影本身的，燕明殊作爲她的輪迴體，自然可以運用，但這樣下來，只會兩敗俱傷！
兩個人同時撤回了自己的攻擊，脣角上都流出了一絲鮮血。
虛影擡手抹開了脣邊的鮮血，讓她原本蒼白清冷的面容，顯得頗爲妖冶嫵媚，眼底掠過一絲笑意：“你我本爲一體，這一擊，卻是能撼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