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燕明殊跟前的那個少女,仰頭看着她的眼睛,只覺得她那雙眼睛很是好看,如同夜空裏璀璨的星子一般。

    她擡手擦了把眼淚,不敢相信地說:“可你不過是個弱女子,你能怎麼抵抗?”

    如何能抵抗得了已經腐朽的舊俗,就算是朝廷多次下令禁止了,卻還是有地方偷偷延續了下來,燕明殊看起來這般弱不禁風,她如何扭轉乾坤?

    一想到這裏,那少女又擠出了兩滴眼淚,若是今日之事被母親知曉了,迎來的,又是一頓打了。

    燕明殊挺直了脊背,衣帶生香容顏豔絕,嗓音平緩卻足夠震撼:“當然可以,只要堅持,只要有這個信念,就一定可以。”

    她不說自己有多麼大的能力,可既然她插手了,若是不能徹底解決,她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謝君樓偏頭眼神柔軟的瞧着燕明殊,她提着金縷鞋,白皙的玉足就踩在青石地面上,姿態筆直,傲然動人。

    更是舉世無雙。

    他所寵愛的女子,那必定是這世上,最爲神采動人的女子,集天地靈氣,得上天獨厚,她該有這樣的自信。

    “好!”

    燕忱舟不知道何時出現,冷洌的嗓音穿透每個人的耳膜:“從今日起,所有纏足女子都需放足,本都督會派親信監督,任何人聞令,都不得違背。”

    這些姑娘的雙足已經固定成型,放足會讓她們承受比纏足更可怕的痛苦,雙腳沒有了纏足布的固定,是沒辦法正常走路的。

    而每走一步,雙腳就如同踩在刀刃上似的,鮮血淋漓是再正常不過的,可若讓專門的人來幫她們,可以減少不少痛苦。

    而這一道放足令一出,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引起了那些家庭的強烈反對,那些老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城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小腳老太太們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不要命了一樣推搡着官兵侍衛,衆人又怕傷到無辜百姓,便不能反抗。

    見官兵侍衛們不敢亂動,小腳太太們更加囂張:“不裹腳怎麼能嫁得出去?這禁令不能下,不能下啊……”

    “老祖宗傳了幾百年的規矩,不能改啊!”

    “……”

    反對聲和譴責聲同時響了起來,老太太們扯着嗓子質問官兵,場面一度混亂不堪,官兵們都被擠到了牆根。

    即便是渴望着這條禁令的頒佈,可同時,這些裹腳女子,也得承受這種巨大的壓力。

    “砰!”

    一道巨大的聲音響了起來,如同石破驚天一樣。

    原本還吵鬧無比的城門口,一下子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只見燕明殊以內力,將她們身後那片空氣,直接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來。

    燕明殊淡淡地收回手來,嗓音以內力擴散開來:“自莊憲皇后時就已經頒佈了禁令,爾等身爲大昭臣子,永不得違背朝廷禁令。”

    那些婦人壯着膽子反抗道:“我們不知道什麼莊憲皇后,也不知道什麼禁令,你沒有資格管我們!我們就要纏足,你們管不着!”

    其他人紛紛附和。

    燕明殊不耐煩的蹙起眉梢,憤怒的揚起衣袖,厲喝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可輕易損傷?裹足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你們老祖宗是讓你們把尊嚴都丟棄的?是讓你們終生不被男人看得起嗎?”

    “你們口中所謂的老祖宗,是否是女子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要是男人真這麼尊貴,乾脆從石頭縫裏蹦出來好了,借用女子腹部孕育,又不把女子當成平等來看待?”

    “我國朝開國近年前,開國皇后就沒有任何功勞了?這治國平天下的功勳上,女子也占上了一半。”

    “蠱惑君王的三寸金蓮,妖妃潘玉奴,就成了你們的老祖宗?”

    “哪門子的破規矩,在我燕明殊這裏,狗屁都不是!”

    燕明殊聲色激揚的說着這些話,看下去的目光都充滿了壓迫性,其中的震懾之意頗爲明顯,問得衆人臉紅脖子粗。?

    閉口不言。

    多年前的時代是女子嫁人後恪守本職,成爲夫君口中賢良淑德的賢內助,可男人,一紙休書就能夠結束多年夫妻感情。

    憑什麼對男人就百般放縱,對女子就苛刻到了這個地步?

    “男人三妻四妾、風流成性就是理所當然,以一句人不風流枉少年就完了,而要我們女子從一而終,和男人眉來眼去就是不守婦道,憑什麼?”

    就算是有了家室的男子在外尋花問柳,也不過是以一句風流多情就掩蓋了,女子就必須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甚至是和除了丈夫以外的男子多說一句話,就要被罵浪蕩。

    男人可以對妻子拍桌怒罵,妻子就必須要忍氣吞聲,若是反抗了一句,就成了不守婦德的存在。

    若是想要納妾了,只需要知會妻子一句,妻子甚至不能有一點點反對,還要歡喜的操辦這些瑣事,不然就犯了七出的嫉妒。

    女子被他們當成浮萍一樣,就只能是這樣悽慘的下場?

    上至王公貴族誥命夫人,下至黎民百姓市井婦人,都必須接受男尊女卑,生兒子就是光宗耀祖,生女兒就是不中用。

    在大昭開國初期,男女同席都要用屏風隔開,女子必須要學習琴棋書畫,否則就不是知書達理之人。

    女子出嫁前若見男客,需以扇子遮住面部,不能讓人隨意瞧見模樣,若是跟外男傳遞東西,都要擔負私相授受的大過失。

    這樣的風氣在當初的確是陋習,可已經過去幾百年了,這種風氣早已經遠去。

    如今國朝的女子,同樣可以和男子同堂唸書,同樣可以同席入宴,女子若是不滿夫家,甚至可以改嫁。

    燕明殊的這些話聽來是刻薄了些許,可每一句話,都是實實在在的道理。

    從女人的肚子裏生出來,卻又提倡男尊女卑,自相矛盾!

    在任何事情上,燕明殊會念在這些人老邁的份上讓步,可現在,姑娘一貫倨傲的嗓音冷厲無比:“若再敢阻攔放足和禁足令,立刻處死!”

    她本以爲這些老太太受到壓迫,應當會接受這樣的禁令,可不曾想,她們腦海中的思想,已經分不清好壞了。

    在燕明殊的震懾下,這些人的確是沒有再阻攔,一時間,那些女子的歡呼聲,都充斥在城門口。

    而素來冷麪薄情的燕忱舟,竟然發出了一聲嘆息:“這些人現在是不攔着,可不知道私下是什麼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燕明殊斜了他一眼:“如今你也知道如何進入她們的地方,派人嚴格監督,久而久之,她們自然不敢回到過去。”

    除非燕忱舟死了,新任都督上任,她們可以反抗。

    可燕忱舟怎麼會死?

    笑話!

    令燕明殊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想法日後竟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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