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文和帝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怒火也算是平息了不少,開口道:“秦家衆人欺上瞞下,意圖誣陷晉王殿下和朝華公主,罪無可赦,念及相國多年勞苦功高,愛女心切,便網開一面,罰俸三年,其家眷閉門思過半年,且要向朝華公主負荊請罪。”?

    “謝皇上天恩!”

    秦家衆人連忙叩頭謝罪。

    隨後,文和帝又看向了燕明殊和燕承業:“至於嬌嬌,兩度承受不白之冤,靖國公的壽辰也被驚擾,都要彌補,這樣吧,朕就封靖國公爲萬戶侯吧,嬌嬌已然是皇城女眷中最尊貴的存在,朕實在不知,該如何彌補你纔好。”

    封萬戶侯,食邑萬戶以上,這實在是皇恩浩蕩啊!

    燕明殊溫和地開了口:“皇上,臣女也不需要什麼賞賜,只要皇上能好好對待皇貴妃娘娘,臣女便心安了。”

    “放心。”

    文和帝朝燕明殊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反倒讓燕明殊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待皇帝離去後,其他賓客也匆匆離去。

    燕明殊去小廚房做了幾個菜,去飛雲居找燕明淵的時候,他正盤腿坐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她將托盤放在一邊,動作輕輕地在他身邊坐下:“今日爹爹生辰,席面上,也沒見你喫幾口菜,怎麼,是有心事嗎?”

    “有點累,不太想喫。”燕明淵睜開眼睛看着她,笑着搖了搖頭。

    “人不喫五穀雜糧,是要生病的。”

    燕明殊心疼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來,故作驚訝的開了口:“我忘了,你跟着天機修蓬萊術法,是不需要喫這些東西的,那我端走了。”

    “別端。”

    燕明淵按住了即將起身的燕明殊,話語不經意間拖長,十分好聽:“阿姐親自送來的,我自然是要給你個面子。”

    “我是怕你有什麼好歹,爹爹如今可受不得驚嚇了。”她挑了挑眉梢。

    “我知道,阿姐是心疼我。”

    燕明淵輕眯起眼睛慵懶的笑,笑容瞧着多少有些漫不經心:“很久很久以前,我確實是不喫五穀雜糧的。”

    他這個很久很久以前,燕明殊也沒有去仔細追究。

    燕明殊忽然覺得脖頸後面涼颼颼的:“那你該不會是喫蟲子吧?聽說,蓬萊島上的人,都愛喫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蟲子確實是好東西呀,十分滋補。”少年痞痞地揚了揚眉梢,那模樣,倒是有了幾分浪蕩公子調戲良家少女的感覺。

    燕明殊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來:“……滾蛋。”

    “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從不喫蟲子。”燕明淵也不逗她了,在雲天之巔上,是不存在這些五穀雜糧的。

    當然,要是需要這些的話,也可以出現。

    可拂靈和上淵他們那樣的存在,是喝瓊漿玉液的,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

    便是這個道理。

    雲天之巔是世間最神聖的地方,若是喫五穀雜糧,體內就會增加雜質,還會拖延修煉的速度,所以灼華他們都是以氣體爲修煉知道的。

    燕明淵夾了塊新鮮的魚肉,輕輕地咀嚼了起來,臉色忽然就變了一下,擡起頭來看向她:“這魚,可是阿姐親自做的?”

    他自然是能夠吃得出來,這是她的手藝。

    當初他們確實是不喫五穀雜糧,而他跟在拂靈身邊修習,也完全不需要去考慮這些。

    但拂靈是研究過廚藝的,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很快就能被她燒得色香味俱全,後來她不在了,他一個人走在這人間,很是懷念她的廚藝。

    “怎麼,可是你不喜歡喫魚?”燕明殊看到他的臉色不太好,還以爲他是不喜歡自己做的這道紅燒魚。

    “不是,我很喜歡喫。”

    燕明淵搖頭輕笑出聲,眼底掠過惆悵的顏色,近乎呢喃:“這味道,還是以前那個味道,半點也沒有變……”

    “你方纔說什麼?”燕明殊疑惑地看着他,方纔他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哽咽了起來,以至於她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少年眼底盪漾着漣漪的色彩,嗓音微微沙啞:“沒什麼,我是在說阿姐做的魚真好喫,是我喫過最好喫的。”

    “我覺得一般般吧。”

    燕明殊也跟着夾了塊魚嚐了一下,總覺得這味道還不如謝君樓做的好,她笑道:“阿樓的廚藝就很好,尤其是做魚,回頭讓他做給你嚐嚐。”

    “不要。”燕明淵搖了搖頭,這塊魚暖入了他的心,他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說:“我只想喫阿姐做的。”

    這世上,再也沒有旁人,能夠做得出這樣的味道,他一直都知道,師姐是不喜歡廚房的油煙味,卻願意爲了他和師傅,洗手做羹湯。

    忽然就想起她所受的那些苦楚,有沒有覺得心裏十分難過。

    燕明殊被他這話逗笑了,可惜地說:“那你是沒有這麼福氣了,我不擅長這些。”

    她不擅長下廚這話倒是不假,但是,她的嘴巴卻是國公府上下最刁鑽的,所以,謝君樓經常被她折騰得夠嗆。

    這個男人爲了讓她喫得舒心,去研究着她的愛好口味,不斷地下廚,那樣一個高大俊朗的少年,就這樣挽着袖子鑽入了廚房。

    廚房那種煙熏火燎的地方,燕明殊難以想象,他挽着袖子、拿着鍋鏟,在廚房揮汗淋漓的樣子,怎麼想都是毀形象的。

    但讓人很感動。

    這是當初蕭珩和謝君樓的區別。

    他見過蕭珩舞文弄墨的樣子,可到死,都不曾見過蕭珩願意爲她彎下高傲的脊背,做這等柴米醬醋的事情。

    而身爲天之驕子的謝君樓,年少時都願意爲了她洗手做羹湯,身上沾染了凡塵煙火氣。

    燕明殊很懷念這些過去,便笑着和燕明淵說起她以前的故事:“那個時候,阿樓於北胡戰場上歸來,便給我當廚子用。”

    “我這個人,喜歡的東西很少,可一旦喜歡上什麼,便是喫一輩子也不覺得膩的。”

    所以,那是在跟謝君樓分別了大半年後,父親和祖母都因爲有事不在家,就讓她去侯府臨時住上幾天。

    正好那個時候,謝君樓從北胡戰場上回來,那是他們分別這麼久,她第一次和謝君樓一起喫飯,看着滿桌子的菜,她愣是不想下嘴,只顧着扒拉着米飯。

    那些菜味道是可以,可惜,她不喜歡!

    謝君樓便慢悠悠地喫着飯,少年當初飛揚跋扈,可喫飯的時候,舉止卻十分優雅,食不言,甚至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所以,中午她就不想跟他一起喫飯了,等到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她就發現桌子上的菜式完全換了,都是她素日愛喫的。

    她覺得有點奇怪,便瞥了謝君樓一眼,發現少年喫飯時以然優雅,眉梢都不曾掀動,她便覺得是碰巧。

    一次兩次是碰巧,可那幾日次次如此,就不是巧合了。

    她問了侯府伺候的丫頭,才曉得,原來謝君樓剛回來的時候,侯府換了廚子,廚子自然不知道燕明殊的口味。

    是謝君樓讓廚子將菜式,都按照燕明殊的口味做,每一次,都準備了她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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