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人間的事情半點興趣都沒有,習慣待在這雲天之巔上,讓拂靈日夜陪伴着他,陪他說話,替他束髮……
他只想要她陪着她,他便永遠也不覺得寂寞。
可是他忽略了少女的心思,她喜歡人間的鶯鶯燕燕、奼紫嫣紅,喜歡那少年郎的歌曲,喜歡他的簫聲。
拂靈指着那黑衣少年問:“那他又是何人呀?”
“三皇子蕭珩。”上淵慢慢地說,雲袖輕拂,鏡中畫面就出現了變化。
只見畫面中頓時血流成河,那黑衣少年已經長大成人,踩着無數人的鮮血和屍骨,走上了皇權帝位。
就在封后大典的前夜,新後便坐在宮中,等待着和夫君執手相看山河。
可就在此時,身穿華衣的燕明儀搖曳而入,那蕭珩便手持匕首,殘忍地剖開了新後高聳的腹部。
鮮血淋漓,嚇得拂靈捂住了眼睛,她從手指縫中看到,蕭珩將新後腹中的孩子刨了出來,活生生地剁成肉醬!
而他的妻子,更是被他製成了人彘!
“那是他的親生骨肉和妻子啊!”拂靈難掩臉上的震驚之色。
她在黑暗之中待了百年,她也懂得人倫道德。?
弒君殺父,殺妻殺子,和妻子的姐姐苟且,這是喪盡天良。
“骨肉又如何,妻子又如何?”
上淵漫不經心地開了口,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似乎是常態。
他挑眉看了拂靈一眼,姿態冷淡:“衆生皆被色相迷惑,人倫道德,自然是可以拋棄。”
活了這麼多年,他早就看開了。
“怎麼可以這樣呢?”
拂靈卻是氣憤地握緊了拳頭。
她畢竟還未經險惡之事,對這種事情無法看開,而且,這般好看的少年郎,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呢?
她絕不能讓少年郎,走到被天下人唾棄的地步。
上淵輕輕地拉着拂靈的手,慢慢地往前走,靠近那昏黃的燈光,輕聲問道:“靈兒,你還想要出去嗎?”
他本想通過這種景象,讓拂靈死了去人間的這條心,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少女對蕭珩的癡迷程度,已經超出他的想象。
幾乎形成了一種病態的喜歡。
在上淵再度閉關的時候,師姐來了雲天之巔,告訴她,人間有多麼美好。
師姐是南疆古國的靈神,巫族聖女,她在人間長大,於窮域之巔修行,她自然是見過人間百態的美好。
原本拂靈就嚮往人間,再加上師姐繪聲繪色的描述,她更加堅信了渴望自由的心思。
她打傷了那些傀儡和黑暗執法者,離開了雲天之巔。
去人間,尋找她心心念唸的少年郎。
拂靈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癡癡地聽着他唱歌、吹簫,在那些日夜裏,她對他的癡念,變得十分深沉。
她再也不想回到雲天之巔,那裏太過於冰冷,哪有人間這般好?
當上淵出關的時候,便知道拂靈離開了雲天之巔。
黑暗執法者將拂靈帶回來的時候,她卻因爲遭到陽氣反噬,危在旦夕,險些就要煙消雲散,是上淵用靈力護住了她。
她抓着上淵的衣袖,呢喃道:“他說,他心裏只有他的妻子和燕明儀。”
就是因爲如此,她哪怕是傷心到沒有力氣,也不肯離去,癡癡地看着他唱歌,聽他吹出來的動情簫聲。
她也明白,他的柔情百轉,都跟她沒半點關係。
可在黑暗和冰冷中長大,拂靈縱然意氣飛揚,但骨子裏,也隱藏着陰冷狠戾的一面,她知道,自己要是喜歡,那就要去搶。
所以,在燕明儀來找蕭珩的時候,拂靈現了身,狠狠地打了燕明儀一巴掌,跟燕明儀說,蕭珩是她的,誰也搶不走。
那個時候的拂靈,單純的認爲,她只想要蕭珩留在她身邊,這樣,她就再也不會孤單寂寞了。
她喜歡人間的陽光,喜歡人間的萬紫千紅,喜歡這笑意溫柔的少年郎,喜歡那少年,總是無奈地跟她說:靈兒,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
她是大祭司拂靈,蕭珩總是溫聲喚她靈兒。
上淵師傅也總是喚她靈兒,可他每次這樣喚她,她都感覺不到歡欣。
在她眼底,師傅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她在他的菩提坐下,卑微如塵。
所以,她很享受待在蕭珩身邊的感覺,蕭珩能夠給她溫暖,那是在雲天之巔,她感知不到的溫暖。
所以,拂靈張揚地打了燕明儀一耳光,要不是蕭珩護住燕明儀,反把她推到了地上,她一定會要燕明儀死的!
她是大祭司,要殺一個凡人,簡直是易如反掌,燕明儀的妹妹,是蕭珩的妻子,她卻勾引蕭珩,讓蕭珩揹負罵名。
但是,在蕭珩抱着淚流滿面的燕明儀,溫柔含情地哄她不要哭時,拂靈覺得心裏十分難過。
她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緒,原來,難過的滋味,竟然是這樣。
後來,蕭珩再也不會溫柔地喚她靈兒,甚至不肯讓她靠近他,她只能隱匿了身形,聽他唱歌,聽他吹簫。
在黑暗執法者來找她的時候,她已經被陽氣反噬得奄奄一息,是師傅耗費了百年修爲,纔將她的命搶了回來。
就算她有不老不死之身,可她是靈者,生於黑暗,長於黑暗,但還是不能抵擋人間陽氣的反噬。
她醒來後,師傅又閉關了。
但是這一次,師傅將她困在了禁牢之中,她再也無法出禁牢一步,便是連祭祀,都不能夠去了。
拂靈只能每日每夜的躺在榻上,聽人間傳上來的歌聲,想念那溫柔含情的少年郎,想念他脣角微揚的樣子。
她多麼想出去找他,可是,她沒辦法走出這裏。
在師傅閉關的這段時候,她日漸消瘦。
上淵十分心疼她,撫摸着她瘦下去的臉頰,無奈地嘆氣:“靈兒,師傅都是爲你好,你怎的就不明白?”
拂靈倔強,不認同師傅這話:“既然師傅是爲我好,爲什麼不肯放我出去,讓我過我自己想要的日子?”
師傅將她困在這冰冷的牢籠中,就是對她罪大的懲罰,她不喜歡這裏,也不喜歡做大祭司,久而久之,她忽然也不喜歡師傅了。
雖然她打記事起,師傅就陪在她身邊了,但這樣寸步不離的陪伴,讓她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