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是在一道神煩的唸叨聲中醒來的。

    “咦,這頭髮怎麼是銀色的呀?”

    “身體怎麼紫成這樣?”

    “哇,這眼珠子還是紅色的!”

    “不行不行,我要記下來,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扒拉着她眼皮的老道士,挪着屁股就要走。

    雲離被他扒拉着研究了許久,心中一陣煩躁,擡腳就那老道士踹了出去。

    那老道士還沒爬起來,就已經幽怨地控訴出聲:“你這個沒良心的,貧道方纔救了你,你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呢?”

    他扶着屁股爬了起來,揉着被踹疼的屁股,皺眉,幽怨無比地盯着雲離。

    雲離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渾身溼透了,處於一個河灘上,跟前蹲着個頭發亂糟糟的老道士。

    她有點懵,是他把她從囊蛟嘴裏救了出來?

    嗯……該怎麼說呢,雲離將老道士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總覺得他不靠譜。

    她開口的時候,聲音極度嘶啞:“是你救了我?”

    老道士四周看了看,瞪大眼睛看向雲離:“難道這裏還有第三個人不成?”

    雲離:“……”

    不管怎麼說,也是他救了她的。

    雲離剛準備開口道謝,就見老道士倏然竄到她跟前。

    他像一條哈巴狗一樣,仔仔細細地看着她的眼睛,驚奇的喊道:“哎喲,這紅眼睛可真好看,我得畫下來。”

    然後,老道士就爬到了不遠處的大麻袋前,將半個身子都伸了進去,許久,才從裏面找到一本破舊的書來。

    他將毛筆放在嘴巴里蘸了點口水,然後唰唰地寫了起來。

    素來清風霽月的雲離,是看得目瞪口呆,移動過去,想要看看他到底寫了些什麼。

    這不看還好,一看就蒙了。

    雲離的脣角抖了抖,指着畫中人問道:“你畫的是什麼?”

    “你!”

    老道士洋洋灑灑地繼續塗抹,十分認真。

    雲離盯着他看了半晌,終於沒眼看下去,脣角抽搐,一把奪走他手裏的書,氣急不已:“我長這個樣子?”

    只見那發黃破舊的紙張上,線條粗糙地勾勒出來的,是一個佝僂着身體,看起來起碼有五六十歲的女人,披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面容抽搐,十分猥瑣,給她畫了個鬥雞眼就算了,怎麼還打了個叉呢?

    老道士被她冷洌的眸光,盯得十分心虛,鎖着身體弱弱地說:“這……難道不是很生動嗎?貧道覺得很好看啊。”

    說着,他就不怕死的湊了過來,指着畫像上的鬥雞眼:“你看,這眼睛不是紅色的嗎?多好看呀!”

    “我還沒瞎。”

    雲離生平第一次被氣成這樣,將書本丟到他懷裏,曾經那清高傲氣的形象,都沒辦法保持了:“難道這不是一個x?”

    “哎呀,不要在乎這些小細節,你知道是你就行了。”老道士朝着她丟來一個眉眼,拿着書繼續畫。

    他還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貧道以這化腐朽爲神奇的畫功,曾經畫遍天下奇人異世,縱橫江湖幾十年,無所不知,你看,那一麻袋裏的書,都是貧道多年的珍藏。”

    雲離:“……”

    後背傳來的劇痛,讓她的頭腦清醒了跟多,目光落在專心致志畫畫的老道士身上,問道:“你既說自己是無所不知,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異獸囊蛟怎麼會在那個山洞裏?”

    看起來,囊蛟是被困在山洞裏,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將囊蛟困在那?

    “這你都不知道!”

    老道士終於停下了畫畫的動作,轉頭將腦袋伸進麻袋裏,在裏面扒拉了好一會兒,才把頭從裏面抽了出來。

    他看着那幅畫徐徐地說:“傳說異獸囊蛟,是先太子晉和封在這裏的,說起這先太子晉和,真是可惜了啊……”

    晉和。

    這個名字猛然竄入腦海,雲離的心臟和腦袋頓時一陣劇痛,整個人險些昏厥過去了。

    心臟就像是被什麼撕扯開一樣,疼得撕心裂肺!

    晉和……他已經死了!

    那個老道士還在絮絮叨叨:“晉成帝於成帝二十三年駕崩,大皇子晉臨登基,直指太子晉和不滿先帝傳位於他,夥同雲家造反,證俱就是大皇子妃雲離的新生子,太子晉和被迫滴血驗親,卻不料,血相融者爲親。當晚,新帝就下旨抄了太子府,這可真是造孽哦……”

    他說得正帶勁,卻不料,雲離突然臉色驟變,整個人就如同瘋了一般,從地上彈跳起來,深處收起,死死地掐住了老道士的脖子。

    她的面容扭曲猙獰,原本就是紅色的眼眸,頓時變得血紅血紅的,似乎能夠滴得出血來,如同魔鬼一般。

    雲離的聲音變得十分陰曆,如同淬滿了冰渣子一般,讓人渾身發冷:“晉臨怎麼還不死……他怎麼還不死?”

    她死死地瞪着老道士,手如同鐵鉗一樣遏制住老道士的脖子,一句話重複了好幾遍,如同魔咒。

    老道士被雲離的樣子嚇得不輕,想要把她的手掰開,卻怎麼也掰不開,臉色變得青紫,斷斷續續地說:“你別……別殺我,貧道也不知道晉臨怎麼還沒死……他是帝皇,好好的,怎麼會死……”

    雲離就像是陷入了黑暗之中,露出了十分猙獰的面目,眼看着老道士險些被掐死,她才猛然回過神來,甩開了手。

    晉臨,晉臨……

    這個名字,是她仇恨的根源!

    她恨不得喝了他的血,把他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我知道了……”

    原本還在不斷咳嗽的老道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鑽入麻袋裏尋找着。

    一本本書被他丟了出來,找了許久,才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老道士攤開書翻看了一眼,眼眸倏然瞪大,盯着雲離,顫顫巍巍地說:“你是雲離!”

    “雲離,出身西晉第一世家雲家,天資聰穎,容貌傾城,小小年紀,就被阿若族主上收入門下,爲阿若族少主,西晉的半邊江山,都是雲離打下來的……”

    老道士唸叨着,看向雲離的眼神徹底變了,將雲離的畫像遞給她看。

    雲離看到那十分抽象的畫像時,心尖疼得抽搐了一下。

    那畫像依舊很粗劣,但依稀能看得到,那是一個身穿銀白鎧甲的少女,頭髮高束,立於城牆上,長劍直至前方,英姿颯爽,意氣飛揚。

    雲離忽然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體,乾瘦得發紫,再想想曾經的她,意氣風發,踏馬從長街而過,引得無數少年郎傾心。

    她如今變成了這個鬼樣子,還是當初的雲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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