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入席的時候,十三娘將名單遞給了獨孤夷,驚訝地說:“晉王夫婦竟然也在名單裏,屬下還以爲,他們不會去呢。”
獨孤夷並沒有理會名單,提起炭爐上的酒壺,往杯子裏注入了清酒,白煙瀰漫上來,他的面容變得模糊:“有消息了嗎?”
十三娘知道獨孤夷問的是誰,連忙回稟:“晉王府守備森嚴,屬下等人不敢太靠近,怕驚擾了晉王妃。”
“不過,七公主說多年前在成州見到過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是晉王妃的嫂嫂,想來,晉王妃應當是知道些什麼的,不如,咱們可以直接……”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接到獨孤夷斜過來的一眼,話語頓時就戛然而止了。
獨孤夷看向了窗外的晨曦,緩聲道:“雖然是晉王妃的嫂嫂,可誰又能保證,晉王妃和那位姑娘都知道呢?或許那位姑娘知道,但也未必就告訴過晉王妃。”
“若我們要尋的人,當真是父王的女兒,那她,便是我大闕的五公主。”
他想起來時父王的叮囑,眉目變得深沉起來,吩咐下去:“此事事關重大,在沒有確切消息之前,切勿打草驚蛇!”
獨孤夷往對面的空杯子裏注入清酒,自己提起酒杯,朝着那杯酒碰了一下,呢喃道:“阿和,你放心吧……”
十三娘和無寂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人給敲響了:“獨孤殿下,宴席已經快要開始了,太傅大人請殿下去正廳!”
獨孤夷慢慢地放下了酒杯,什麼也沒說,便朝着正廳去了。
無寂連忙拿起披風,匆匆地跟了上去,替獨孤夷披上了披風。
正廳裏早就是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到處都是飄揚的紅綢緞,白日裏,燈籠已經高高地然少了起來。
上官坤正在前廳裏招呼着客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獨孤夷,連忙笑哈哈地迎了上去。
“獨孤殿下,多謝您能賞臉前來,今日人有些多,若是招待不周了,還請殿下多多見諒。”說着,上官坤便給獨孤夷抱拳謝罪。
獨孤夷沒有說什麼,示意十三娘將準備好的賀禮呈上去。
上官坤接過禮物,便是一個勁地說:“哎喲,獨孤殿下還客氣什麼,您能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說着,便親自領着獨孤夷入座。
上官坤也算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將獨孤夷的座位,安排在兩邊的首座上。
獨孤夷一擡頭,就看到了對面首座旁邊的晉朔。
晉朔自然是看到了獨孤夷,連忙站起身來打招呼:“獨孤殿下也來了。”
“嗯。”
獨孤夷冷冷淡淡得應了一聲,並不願意和晉朔多說話,端坐在那裏眉目寡淡,將廳內投來的探究目光當成空氣。
晉朔知道獨孤夷性子冷淡,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笑道:“獨孤殿下既然來了建康城,便好好玩玩,若是有什麼事情,儘管同本王說。”
獨孤夷給面子的點了點頭,晉朔便坐了下來。
廳內的這些人,獨孤夷基本上都不認識,但是他們卻都認識獨孤夷,自打他進來後,無數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們本來是想要打招呼的,趁機介紹一下自己,可看到獨孤夷對晉朔那敷衍的態度,頓時就不敢上前了。
沒人來打擾獨孤夷,他自然是樂得清閒,坐在那裏喝酒,也沒有露出什麼不耐之色。
耳邊傳來無寂的聲音:“主子,晉王和晉王妃來了。”
獨孤夷竟然慢慢地擡起頭來,朝着人羣中瞧去,一眼就看到了氣質矜貴的晉王夫婦。
但首先入眼的,是一身絳紅色長裙的謝瑤華,裹着同色披風,脊背挺直地走了進來,氣態華麗尊貴,和她攜手而來的,自然是晉王晉遲了。
晉遲雖然是王爺和丈夫的身份,可氣質比之謝瑤華,卻顯得沉靜淡然許多,站在謝瑤華身邊,不理會上前來說話的人。
都是謝瑤華替他開口。
兩個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一對佳偶。
謝瑤華正在和上官坤客套着,沒有注意到獨孤夷,倒是晉遲,感覺有人似乎在看他們,便順着目光看了過去。
一下子就看到坐在那的獨孤夷。
看到獨孤夷的那張臉,晉遲微微蹙了一下眉梢,一道人影從腦海中閃過,旋即收斂起來,朝着獨孤夷頷首。
獨孤夷回以一禮,然後便收回了目光,微垂着頭,又是方纔那沉默淡然的樣子。
一陣環佩叮噹的聲音響起,頭頂上,落下了一道溫柔的女聲:“這便是獨孤殿下吧,獨孤殿下到了建康城後,本妃和王爺都還沒來得及見你,不曾想,倒是在太傅府見到了。”
剛纔她看到晉遲朝着這邊點頭,才注意到獨孤夷,她發現,獨孤夷的眉目,似曾相識!
獨孤夷是大闕使臣,西晉的客人,她作爲晉遲的王妃,按照禮數,是要過來打個招呼的。
獨孤夷擡起了頭,便見眼前的女子笑容飛揚地看着他。
他慢慢地站起身來,薄脣微動:“孤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晉王妃,晉王妃自大昭來,一切可好?”
在說起大昭的時候,獨孤夷的語氣忽然加重了些許,夾雜着道不清、說不明的意味。
讓謝瑤華和晉遲都頗爲疑惑。
而旁人見獨孤夷對晉王妃這般客氣,說話的時候,竟然都站了起來,連忙豎起耳朵想要聽一聽動靜。
連晉朔也覺得十分驚奇,要知道,獨孤夷這個大闕儲君,聲名在外,從來都是寡淡冰冷的性格,不願意結交權貴。
就是以他朔親王的身份,也沒有讓獨孤夷另眼相看。
謝瑤華雖然是晉王妃,可到底不似晉王那樣,是皇帝的親弟弟,而且,獨孤夷都直接越過了晉王,問晉王妃可安好。
她到底,是怎麼入獨孤夷的眼?
“本妃一切都好,多謝獨孤王掛念了。”
謝瑤華姿態謙恭地頷首,眉梢始終微微揚起。
她看着面前姿態和煦的獨孤夷,腦海中想起關於這個人的傳說。
都說大闕儲君高高在上,冷漠不近人情,雖然才華橫溢,風華絕代,但因爲性子過於冷淡,大闕皇族中願意親近他的人,寥寥無幾。
她也覺得眼前這個白衣如雪的男子,氣質矜貴,溫潤如玉,和傳聞中並不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