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在另一處竹屋裏見到了匡月樓,他正靠在籠子裏,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的臉覆蓋在袍子裏,頭髮披散着,眉目看得不真切,但是那清瘦頹廢的樣子,讓雲離心尖一陣疼痛。

    這個傻孩子就是這麼執着,找不到她便找不到吧,偏生一刻也等不了,用這種方式,不曾想,落入了獨孤夷手中。

    雲離在籠子前站了下來,見匡月樓遲遲沒有醒來的樣子,臉色頓時變得沉鬱無比:“他怎麼了?”

    她看向十三孃的眸光,如同淬了毒一般。

    那一瞬間,十三娘被這道眼神震懾到了,怎麼覺得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在和雲離相處的這些時日裏,她覺得雲離是一個痞裏痞氣的人,不靠譜,總喜歡騙人,這眼神,怎麼這般嚇人?

    十三娘被這樣陰冷的眸光盯着,縱然覺得脊背寒涼,卻還是撐着臉上的高冷,冷笑一聲:“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匡月樓是受了重傷,虛弱地蜷縮在一起,如同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小獸,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如此,便觸碰不到這世間的刀光血影。

    “你對他做了什麼?”雲離語氣陰鷙地開了口,心尖疼得厲害,心如刀割。

    十三娘抱着胳膊幽幽地靠在門邊,冷哼道:“匡月樓不安分,關在籠子還鬧騰得厲害,我就給他紮了幾針,讓他消停一下。”

    雲離的臉色頓時難看無比:“你給他下了毒?”

    “下毒?”

    十三娘一下子就輕蔑的笑了出來:“你當我十三娘是什麼人了,難不成,我就只會下毒了?”

    她明顯想在雲離顯擺一下,便得瑟地冷笑道:“我只不過,是刺中了他的穴道,使得他筋脈逆轉,知道痛了,他也就不鬧了。”

    “混賬,你竟敢如此傷他!”

    雲離那陰冷嗜血的嗓音驟然響起,還沒等十三娘反應過來,她便一掌朝着她的胸口襲去。

    十三娘只覺得胸口處,傳來一道巨大的力量,那力道,險些要將她的五臟六腑碾碎。

    她驚得眼眸瞪大,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雲離臉上都是森冷的殺氣,她如同地獄來臨的厲鬼一樣,十三娘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手的,身體便如同柳絮一樣飛了出去。

    十三娘狠狠地摔在了雪地裏,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她怒得臉部輪廓都扭曲了起來,正要掙扎着起身。

    雲離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十三娘,陰狠地冷笑道:“如今我也讓你痛了,可懂得安分守己了?”

    十三年頓時就愣住了,那表情,如同見了鬼一樣,死死地盯着雲離,心,忽然一陣顫抖。

    總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她之前認識的那個人,雲離體內的內力十分渾厚,她當是手下留情了,否則,那一掌是能夠震碎她心脈的。

    震驚之下,十三娘都忘記憤怒和還手了。

    聽到動靜的無寂連忙走了出來,看到十三娘躺在雪地裏,又吐了幾口鮮血,臉色變了變。

    再看看雲離那陰沉的臉色,無寂沉吟了一下,便轉身和獨孤夷稟報:“主子,是十三娘和姑娘起了衝突,姑娘將十三娘打傷了。”

    “不自量力的東西!”

    獨孤夷丟出一道冷酷的笑聲來,陰惻惻地說道:“看來,是孤太縱着她了,讓她去寒洞待着,讓她嚐嚐痛苦。”

    無寂愣了一下。

    寒洞那個地方,就如同人間煉獄一樣,不管內力多麼高深的人,裏頭待上一個時辰左右,都要被凍僵了。

    主子竟然用來懲罰人?

    無寂猶豫了一下問道:“主子,是要讓何人進去?”

    雖然他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但他還是得確定一下才行,畢竟,他跟在獨孤夷身邊多年,很少看到他懲罰身邊人。

    爲了一個沈鳴月,讓十三娘進寒洞?

    獨孤夷輕呵一聲,聲音變得虛無縹緲,卻足夠陰冷:“你覺得是誰?”

    只一句話,就讓無寂渾身僵冷,恭敬地點頭:“屬下明白。”

    無寂轉過身去,就看到十三娘從地上爬了起來,手持黑菱,眼眸噴火地盯着雲離。

    他面無表情地和十三娘說:“十三姐姐,主子讓你去寒洞待着,沒有他的吩咐不許出來。”

    “什麼?”

    十三娘一張臉頓時就白了下來,持着黑菱的手,無力地垂落了下來,身體搖搖晃晃的,幾乎要摔下去。

    她看着無寂,難以置信地搖頭:“這……這怎麼可能?主子怎麼會爲了這個女人……”

    無寂雖然有那麼些同情十三娘,但獨孤夷的命令不容抗拒,他放緩了聲音:“十三姐姐,還是去吧,以免主子動怒。”

    他擡了擡手,白雪裏忽然出現兩個黑衣人,直接架着十三娘就離開了。

    雲離冷漠地收回了目光,半蹲在籠子前,伸手握住了匡月樓的左手。

    兩個人掌心交疊的那一刻,一抹白光驟然顯現,只見她素白的掌心裏,忽然出現一道五角星形狀的黑色印記。

    是契印。

    而匡月樓手心裏的契印,顏色是呈現黑色的。

    兩道光芒交織在一起,襯得雲離的眉目格外冷峻,她輕輕地喚了一聲,無比心疼:“阿樓。”

    匡月樓在混沌之中睜開眼眸來,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但儘管模糊,他還是能夠看見跟前的女子。

    “阿樓,阿樓……”

    她不厭其煩地喚着他的名字,在這陰暗的屋子裏,嗓音被空氣醞釀開來,那悲傷的情緒,如同發酵了一樣,瘋狂的滋長着。

    那張臉啊。

    已經和記憶裏不一樣了,卻同樣美得如同九天皓月,每一道神韻,都是無比熟悉的,成了他漆黑歲月裏唯一的光芒。

    匡月樓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渾身狼狽,卻是眼眸灼灼地看着她,不敢錯過她的每一道呼吸。

    燈影從他眼底晃過,他就這麼看着她,便覺得眼眶生澀無比,紅了眼眶。

    縱然有千言萬語想和她說,匡月樓卻只能坐在那仔細地看着她,眼底凝聚着的淚水,逐漸漫出了眼眶裏。

    眼淚流過血跡斑斑的臉頰,變成了血淚,那千言萬語,便只成了一句:“你回來了。”

    是啊,我已經分開多少年了,自從分別後,這日子是一日復一日,總覺得還在昨日裏,我不敢忘,也忘不了!

    便不敢再數日子了。

    “怎麼這般傻?”

    雲離紅着眼睛看匡月樓,見他受了傷,他這般驕傲不可一世的人,卻成了鐵籠裏的困獸,以他這般高傲的心境,如何受得了?

    匡月樓在她面前就如同小孩子一樣,眼淚掉了下來,他能夠仔細品味其中的味道,眼眶發紅:“你在這裏,我又豈能不來?”

    她還在這裏,就算這裏是地獄,他也要回來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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