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理寺司丞,只是冷眼看他。
崔氏的人,咬了咬牙,跟在馬老九身後。
事到如此,他是不想去也得去。
他心裏再這麼不情願,還是得跟着大理寺的人,一同前往大理寺而去。
女人一家,只有女人跟着去了。
不過棺材,卻是跟着一起搬到了大理寺來。
公堂之上。
戴胄親自出面,審訊這兩個人。
在聽司丞說完前因後果之後。
戴胄沉默下來,開口問向女人:“你是爲何說出你丈夫,是因爲吃了崔氏超市的東西死的?”
女人這個時候情緒平復不少,她緩緩說道:“昨天我夫君除了粟米之外,就只是吃了從崔氏超市買來的東西……”
“喫過之後,沒到一個時辰,就腹瀉不止,民女知道這是患了痢疾,就忙去請孫老神仙過來,可是沒等孫老神仙來,我夫君已經沒命了。”
馬老九默不作聲。
崔氏的人在一旁忍不住,直接開口說道:“就一定是吃了我家東西死的,不能是因爲吃了粟米的問題?”
“說不定你丈夫就是短命鬼,只能活到這個年紀。”
女兒怒目而視,如果不是在公堂上的話,說不定她就要抄起一旁的凳子,狠狠問候一下這個人的腦袋。
啪!
戴胄一拍驚堂木,眉頭緊緊皺起,直接開口罵道:“堂堂崔氏的人,竟然如此不懂禮數,口出狺狺狂言!”
“且不說他夫君的死,和你崔氏有沒有關係,就算沒有,咒人死者,也是一個讀書人做得出來的事?”
“丟人現眼。”
崔氏的人面色漲紅,但戴胄是大理寺少卿,國之重臣,他不敢像嘲諷女人那樣的去嘲諷戴胄。
戴胄冷哼一聲,轉頭對女人說話的時候,就溫柔起來:“從邏輯上來說,你的說法很是可靠,但事實並非說看到的就是真的。”
“我想要仵作檢查你夫君的屍體,你可同意?”
女人轉過頭,看着棺材,臉上神色閃動。
“死者爲大”。
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親人、愛人死後的屍體,還被解剖,檢查,在漢人的骨子裏,是有着“入土爲安”的想法。
但……
如果爲了事實真相,這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女人把頭轉過來,看着戴胄,認真點頭:“我同意,只懇求大人能民女一個說法!”
戴胄惡狠狠瞪了崔氏的人一眼,招來仵作。
幾個金吾衛配合着,將棺材擡下去,開棺驗屍……
不多時,仵作回來。
戴胄開口問道:“情況如何?”
仵作拱了拱手,輕聲回道:“這人的確是吃了腐敗的食物,導致傷及腑臟和乳腸胃,病發之猛,讓他失了性命。”
崔氏的人,臉色唰得一下,變得慘白。
仵作的檢查結果,坐實了女人的說話,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的丈夫,真的是因爲吃了變質的食物。
崔氏的人,結結巴巴辯解道:“說不定是因爲粟米的問題,對,一定是那個腐敗了!絕對不可能是我們家東西的問題。”
崔氏的眼珠子一轉:“但是你家其他人就沒有喫我家東西的嗎?”
女人說道:“我夫君收入不高,我就省下自己口袋裏的錢,去給夫君買了些喫食,爲了省錢,我不得已去了你崔氏的超市……”
“那是犒勞我夫君的東西,自然只有我夫君一人吃了。”
崔氏的人被堵塞的說不出來話。
戴胄手裏把玩着驚堂木,但始終沒有敲落下來,他還想看看,這個崔氏的人,還能掙扎出什麼花樣來。
崔氏的人苦思冥想,拍掌叫嚷一聲:“說不定你是把從楚王的如意超市買的東西,和在我崔氏超市買的東西弄混淆了……”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
就被女人打斷:“我家只有從你崔氏超市買來的東西,還尚未喫完,剩下一些都在家中,大人,您隨時可以去把那些東西取來。”
崔氏的人,面色越發慘白起來。
冷汗涔涔落下,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完了……
這件事真的被坐實了。
明明自己來長安,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好好享樂一番,怎麼就會遇上這麼倒黴的事。
啪!
戴胄重重一拍驚堂木,看着崔氏的人,冷笑一聲:“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崔氏的人面若死灰的搖搖頭。
《唐律》在食品安全的問題上,刑罰向來重的很。
“既然如此,那便依《唐律》處理。”
“脯肉有毒,以故致死者,絞。”戴胄翻查着唐律,語氣淡漠的念出這一段文字來。
崔氏的人身子一哆嗦,不可思議的看着戴胄。
唐律中規定。
販賣劣質食品導致人死亡的,都要被處以絞刑。
“我是崔氏的人,你們不能這麼對我!”崔氏的人驚恐的嚷叫起來,“只不過是死了個人罷了,左右多賠她一些銀子,你們不可以這樣!”
戴胄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並沒有理會他的掙扎。
崔氏的人恍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往一旁的馬老九身上一指:“是他!這家鋪子管事的是他!”
戴胄一拍驚堂木,冷笑一聲:“死的不一定是你,是這間鋪子的主人。”
崔氏的人鬆了口氣。
長安城裏,崔氏超市的地契,上面的署名自然不是他。
自己是不用死了。
可這口氣還沒喘出來,他的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裏。
他記得……
這家地契上的署名,似乎是他三叔伯,崔氏的一位長老,崔道貞……
也就是說,絞刑要落在三叔伯的身上?
戴胄又輕聲說道:“你等從犯,也不可輕饒,等你崔氏超市鋪子的主人過來,一併執行,杖九十!”
“而且,你超市裏所有剩下的食物,今日便速速焚燒處理乾淨,不可再次販賣。”
“若明知這東西有問題,你還要繼續販賣的話,那可就不是杖刑那麼簡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