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給他遞上水。
季凌風一開始沒伸手接，緩了一陣才慢吞吞伸出手從何林手上接過杯子：“你說誰。”
何林愣了愣，擡頭看他：“您是說……”
季凌風看出他猜到了，微微垂下睫羽，整個人籠罩在黑暗中，似乎疲憊到極點隨時可能淹沒在夜色裏。
“你覺得如何？”
“……”
何林躊躇之下，沒敢立刻回答這個要命的問題，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擡起頭看向面色病態的季凌風，輕聲道：“族長，您跟夫人商量過嗎？”
季凌風睜開眼睛看他。
哪怕在黑暗裏，何林也感覺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多鋒利。
他咬咬牙，依舊堅持道：“我覺得這麼大事情，您最好跟夫人商量一下。不然夫人知道會難過。”
“她會理解。”
季凌風和謝韻結婚幾十年，又共同養育了個兒子，要說完全沒有感情是假的，可是這份感情裏更多是心心相惜的盟友，有多少愛情在裏面，連季凌風本人都分不清楚。
“我不在季家的這些天，你也看到了。季南並不適合族長的位置，首先他就管不住下面那些人。”
“族長。”季林頻頻擡頭，卻又無法反駁他的話。
季凌風極度疲憊的撐着頭，一雙鋒利的眸子目光落在他身上，直直的盯着他看：“季南要是有能力坐穩這個位置，我這個當父親的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只是我沒那個時間了。一旦我出事，光靠他自己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多久？何況…這個位置本來也不屬於我。”
“這個位置不屬於我，我只是替那個人坐了幾十年，現在該還給她的後人了。”
“族長…”何林心裏替他難過，擡起手想安撫在他肩膀上，又礙於尊卑，始終沒有能拍上去。
季凌風在黑暗中重重的嘆口氣，臉上氣色極差，人的精神卻是鬆弛的，居然還有心情衝快哭出來的何林笑笑。
“別難受，我這是得償所願。”
他從抽屜裏拿出之前何林看到過的老舊照片，照片上那個跟喬念五分像的女生好像定格在歲月裏，始終沒有老去。
季凌風指腹輕輕地拂過照片上的人明媚的眼睛，低聲道：“這些年我常常後悔，當年要是自己再多留個心眼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個悲劇…她是不是就能活到現在。”
季情在季家是不能提的禁忌。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季凌風不讓人提起季情，並不是礙於當年的流言蜚語，而是…季情本身也是他心裏的禁忌。
不想讓人去觸碰、冒犯。
因爲只要有人提起季情，季凌風都會徹夜難眠，後悔當年自己做的不夠好，沒能保護妹妹，同時也是自己珍藏在心裏的人。
“陸執剛給我打電話說藥劑協會的藥快送來了，你親自去碼頭取，別讓人看見了。”
季凌風的脆弱永遠只是一瞬間，稍縱即逝。
他再將照片放回抽屜裏時，又恢復平日裏說一不二的強硬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