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中心到這裏不說是倒了三次車,每次等車的時間就夠她抓狂的了。自她嫁到這裏,很少乘公交,偶爾一次也是坐的城市中最繁忙的公交線路,間隔不過四五分鐘。如今倒的這幾次,哪次不是等了至少二十分鐘以上的,陳曉婉望穿秋水、伸長脖頸的站在公交站臺等車的時候,心裏後悔的要死,早晨人家張遠航好心要開車來送,自己死活不讓,讓小許來送,還是堅決不要,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在固執些什麼,陳曉婉在心裏把自己狠狠罵了一番。
好不容易等來了車,人那個多,陳曉婉感覺自己被擠扁了,呼吸都困難,關鍵是在車上人擠人的狀態下,司機依然鍥而不捨的拉人上來,每次門一開,嘩啦啦的人就向上涌,擠擠擠擠,真是要了人命了!
“擠什麼擠啊!趕着投胎啊!”有人被擠的冒火,吼出這麼一句話,陳曉婉雖是撇了撇嘴,覺得話說的太難聽了,但看到一直向車裏擠的人羣,也感到莫名的煩躁起來。
“不能上了,不能上了!你看這車上還能上人嗎?停什麼停!”又有人把矛頭對準了司機,口氣也不好聽,看起來這車上的大夥兒沒一個是心平氣和的,陳曉婉正想着,突然被一隻胳膊打到了腦袋,疼的她輕叫了一聲,可這人擠人的,又能說什麼,她只能自認倒黴的繼續沉默。耳邊是吵吵鬧鬧的聲音,聞着一車奇怪的氣味,陳曉婉差點要暈了。
好不容易熬到到站,站在清影宅的土地上,能夠暢快的呼吸,陳曉婉感到人生沒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她此刻也想效仿楊楊楊高唱一句:“解放區的天,是晴朗朗的天!”
獨自一人走在那條長長的坡道上,陳曉婉的心又慢慢安靜下來,這地方果真有讓人靜心的力量。遠離城市的喧囂,親近自然的美好,陳曉婉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耳邊忽的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清心先生說你再過兩三年,就能超越她了呢!嘻嘻……”陳曉婉只覺得這聲音耳熟,清麗無比,宛若銀鈴。她轉身望去,兩個女孩子正在自己身後嬉鬧着走來。
一高一矮的兩個姑娘,高個的女孩梳着高高的馬尾,穿着修身的黑色小皮衣,配着枚紅色的長款打底衫,足蹬一雙長靴,很顯幹練;矮小的那個女孩齊齊的劉海,蓬蓬的娃娃頭,穿一件米白色泡泡袖線織開衫,一條米黃色及膝百褶裙,一身溫暖系。
眼熟!陳曉婉見到嘻嘻笑着的二人,猛然想到了,原是上次在清影宅遇到的那兩個姑娘,她記得那個短髮的女孩子與自己同姓,似乎是叫……對了,悄悄,靜悄悄的悄悄!
陳曉婉高興的想與自己對面走來的兩個人打招呼,那兩個女孩子卻比她還快的首先開了口:“啊!是你!”
還真有默契!她們不僅異口同聲,連手勢都一樣。陳曉婉笑着向她們擺擺手。
三個人一同走在坡道上,一路聊着笑着,不知不覺到了清心書院前,陳曉婉一驚,竟然這麼快就到了!她猶記得那條坡道很長很長,可時間在三個相見恨晚的人面前,當真是一瞬即逝。
“婉兒姐姐,今天清心先生會講如何發展傳統文化哦!啊,對了,這個給你!”陳悄悄從粉色的布包裏取出一樣東西,遞到了陳曉婉面前。
是一對兒耳墜兒,兩根細細的絲串着兩顆粉紅珠子,很簡單的款式,卻搖搖晃晃的極其秀美。
“呀!真好看!”陳曉婉接過來,兩顆珠子輕輕的晃盪着,安靜靈秀,陳曉婉看到它們就聯想到古代女子緩緩步行的身影,婀娜優雅。
“是我親手做的!也是清心先生對我的作業裏表示‘還像樣’的唯一的一樣!”陳悄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婉兒姐姐你別嫌棄啊!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我只是看你有耳洞……”
“哇!悄悄你自己做的?太厲害了!天哪,這怎麼做的?好漂亮!”陳曉婉驚歎着,說的陳悄悄更不好意思了。
“哈哈,小婉,你別這麼誇張啊!悄悄是我們書院裏手最笨的!這是最好的了!因爲最簡單!她做的那些荷包和髮簪,簡直……”與陳曉婉同歲的張小錦毫不留情揭短。
“錦姑娘!你又拆我臺!”陳悄悄輕輕在張小錦身上推了一把,嘟着嘴的樣子很嬌憨。
陳曉婉見到清心先生時,略微有些喫驚,先生面容清瘦,身形纖細,外貌是符合古典雅緻的文人氣質的,可是她一張口,陳曉婉不由得驚了驚,清心說話又急又快,言語犀利,氣勢逼人,當真沒有一絲清心的意味,反倒是有些政客的感覺。
“悄悄!”她扯了扯身邊的陳悄悄,小聲說到:“清心先生,這個說話和外表實在是……”
“很不符吧!我一開始也嚇了一跳!”陳悄悄接着說。
“她就是一憤青!”悄悄身邊的張小錦突然出聲,聲音還不小,陳曉婉和陳悄悄都嚇得四處看了看,幸好周圍的人都在認真聽講,沒人注意她們的竊竊私語。
“錦姑娘,又亂說話!”陳悄悄向張小錦使了個眼色,“清心先生雖則有些觀點過於極端,這也是文人的通病罷了,至少先生是真的熱愛傳統文化的,她只是看到現在很多人對我們傳統文化的忽視很心痛着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想要憑一己之力大聲疾呼。不管她是多麼激進,至少她還敢還願意爲了興盛我們中華文化而努力,這比許多持中庸之道甚至完全漠視的部門好得多。”
張小錦伸了伸舌頭,“好吧,我錯了,不該說你的偶像!”
雖然二人又在悄悄打鬧玩笑,陳曉婉聽了陳悄悄的話卻醍醐灌頂,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當初一直未能想明白的問題。
她一直尋找的理想世界爲什麼一直都覺得遙不可及?其實想一想,她所喜愛的也不過是能有一方與人品論詩詞歌賦、談論天文地理大千世界的自由土地而已。可爲什麼連自己都把這些當成了永不能實現的夢想?
陳悄悄說出了原因,因爲現實中,沒有多少人能與她把酒言歡、暢談古今,因爲我們的中華傳統文化,已經被大衆忽視、遺忘了!就連自己,明明那麼喜歡,也覺得它們已經遙遠的只能是夢了,而沒有想過靠自己去把他們發揚起來,不是嗎?
陳曉婉徹徹底底的大徹大悟。
她對臺上激情澎湃的清心先生,陡然敬畏起來。如陳悄悄所言,在整個大社會漠視的背景下,她至少還有這份意識,敢爲這些而努力,即使人微言輕,她也沒有放棄爲繁榮我們的文化而呼籲,這樣的人,怎麼不值得敬畏!
“婉兒姐姐!”陳曉婉心情激烈起伏之際,陳悄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看到聽課的人都站起身,陸陸續續向後堂走去,她轉頭看到陳悄悄清澈的眼神,就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陳曉婉不明所以,倒被她看的不自在起來。
“悄悄……”她張口,“你……”
“婉兒姐姐!”陳悄悄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白白的牙齒,“今天有刺繡示範,大家都去後面看了,估計下課要晚些,嗯,中午結束後,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沒有啊?怎麼了?”陳曉婉回答。
“小婉,悄悄想邀你一起去唱歌!哈哈!”張小錦嘻嘻哈哈的聲音從另一側響起。
“唱歌?好啊!你們也喜歡唱歌啊?”陳曉婉驚喜萬分,竟然又發現彼此的一個共同點了,緣分!
“是啊!不過今天特殊啊,KTV免費歡唱三小時!”又是張小錦答話,陳悄悄在一邊狠狠點頭。
“免費?爲什麼?”陳曉婉自然很奇怪。
“生日啊,但凡會員過生日,只要出示身份證,那KTV都會提供給壽星三小時免費唱歌時間,吼吼吼!悄悄是那裏的會員!”
“過生日?悄悄過生日啊?今天是悄悄的生日?”陳曉婉更驚訝了,竟然這麼巧!
“不是,我生日早過了,但我身份證上是今天!哈哈哈!”陳悄悄樂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當年戶口本上的生日給我寫錯了,現在看來還有好處呢,能和婉兒姐姐一起去唱歌了!耶!”
陳曉婉情緒被陳悄悄感染了,她看到悄悄的笑容就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感覺對這個小女孩,從心底裏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