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航手上一滯，倒也真的停了下來。
“你們的事情，婉兒姐姐都跟我講了，能說的不能說的！所有！”陳悄悄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語氣，張遠航張口結舌，頭便低了下去。
“如果你還想挽回，就告訴我爲什麼？”陳悄悄端端正正的坐在牀邊，神情一反常態的嚴肅認真。
“悄悄……這件事……你……”張遠航看起來很爲難。
“我知道，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問這個確實不太好，但是遠航哥，我真的沒想到你們會弄到這一步，我以前一直都想當然的認爲兩個人心裏要是有彼此，只需要溝通交流便可以萬事大吉，只是我沒想到你們之間還有這麼一回事，說真的，我都有些懷疑我之前對你們感情的判斷了！”陳悄悄嘆了口氣，“遠航哥，你別嫌我多管閒事，這種事情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致命的！不管什麼原因，她畢竟是你的妻子！”
“悄悄，我明白，是我對不起婉婉，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我其實是想順其自然的……但是……”張遠航苦笑，搖頭：“算了，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自己都不信！我只是後悔沒有早聽你的話，對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明白！”
“我那時候在泰山上說‘牽着手一起走’就可以走一輩子不離不棄，遠航哥你應該知道我是對誰說的！”陳悄悄也沒有再逼迫他，只是悠悠道出當時的話。
張遠航點頭：“我知道你在提醒我！”
“那你就應該知道我說的意思，安全感對女人的重要性！婉兒姐姐現在因爲你和她之間很多的問題導致了不自信，所以纔想逃避離開！你需要給她一個確切，讓她明明白白，才能安心！”
“悄悄，謝謝你，我昨天晚上在外面待了一夜，也想明白了！我瞻前顧後，總想周到完美，卻總是缺少承認的勇氣，其實我和婉婉之間，可以很簡單的，只要我說出口！所以，我現在想做的，就是親口對她說出來！”
“婉兒姐姐在零陵賓館！就在附近！”陳悄悄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張遠航眼神瞬間明亮起來，“悄悄，謝謝你！”他說。
“要謝我就把這瓶打完再說！”看到張遠航想要起身，陳悄悄站起來阻止了他，“而且她現在應該有客！”
“有客？”張遠航一愣。
“剛纔叔叔阿姨出門向我告別的時候，問了我一句婉兒姐姐在哪兒，我說了！”
“悄悄，你怎麼能說！我媽她……不行，我現在就得過去……”張遠航着急的下了牀，嚇了陳悄悄一身冷汗，她急忙伸手阻止，並做了解釋安撫：“遠航哥你不能去，婉兒姐姐和叔叔阿姨是必須要見面的，你們之間的問題不止在你們兩個人之間！”
張遠航聽到陳悄悄的話復頹然坐到了牀上。
“遠航哥，你放心，叔叔阿姨不會和婉兒姐姐起什麼衝突的，他們說想找婉兒姐姐說些事情，我看到阿姨出門的時候嘆了口氣，哭了……”陳悄悄也坐了下來，輕聲安慰張遠航：“我感覺應該……”
“總要解決的，我爸媽也已經知道我的態度，不管怎樣，我會堅持的！”張遠航擡頭看着點滴瓶，快了，就快結束了，一滴一滴一滴的藥水總有滴完的時候。
陳曉婉沒想到公婆二人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她一時緊張又拘束，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婆婆首先說了話：“我今天來找你，是作爲一個母親來請求你，不要跟遠航離婚！我跟你說實話，我就是覺得不值，到現在都爲我兒子委屈，我兒子長相、能力，我們的家世背景，哪一樣不是出挑的，找媳婦自然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可你呢，無論是長相家庭工作，根本就配不上遠航，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如果當初遠航死心塌地的喜歡你，那我也認了，關鍵是他對你還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就是老爺子一句話，犧牲我兒子一輩子幸福，我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陳曉婉聽到婆婆的話，羞愧的低下頭，那份自卑和不配從來就沒有消失，現在，婆婆還將它堂而皇之的擺到了檯面上，陳曉婉的眼淚在打轉。
“這是我作爲一個母親的真心話，可是我即使我對你千萬個不滿，我現在也清清楚楚的知道遠航他喜歡你喜歡到骨子裏了，我這麼一個驕傲倔強的兒子，在你面前那麼卑微，什麼都小心翼翼，怕你生氣，怕你受傷，怕你害怕，怕你累，拍你走！他疼你疼到都沒有自己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兒子會這麼笨，這麼失控，他爲你哭成那樣，你不能體會我看到自己的兒子那個樣子心裏是什麼感覺！你不知道我這個當媽的看你把我兒子弄成這樣，我有多恨！
一大段話沒有停頓，婆婆的眼淚從開始就沒有停過，陳曉婉震驚的目瞪口呆，她的話也讓自己心內波瀾起伏，各種滋味都涌了上來，這是在自己面前一直傲然決絕的女人，看自己的時候，眼中總帶着三分不屑和怒煩，而今卻完全變了個人一樣，那份強大第一次在陳曉婉面前土崩瓦解，看着讓人心酸。
婆婆沒有給自己回答的機會，竟是在說完話後捂着嘴走了出去，她爲了兒子放下自尊，在自己面前乞求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陳曉婉怎麼能不清楚，心軟的性子讓她感到愧疚，爲了自己的心，惹得一家人雞犬不寧，讓長輩們如此操心難過，她適才發覺自己竟然這麼任性，鬧出這麼多的事情來。
她已然打定主意馬上就去看張遠航，不管如何，只要他不想離，她就收回那句話，未料及這些後果真正面臨時，自己真的無法承受，陳曉婉此時心驚膽戰。
公公此刻卻開口說話了：“小婉，一直沒和你說過幾句話，我性格悶了些，你別見怪！”
公公的話再一次讓陳曉婉的心起伏不定，黑麪寡言的男人也似有些難爲情，尷尬的笑了笑：“你和小航的事情，我是看在眼裏的，如果你因爲老爺子包辦了你們的婚事而覺得彆扭，那大可不必，這是我們家的傳統，我和遠航他媽媽，也是這樣的！”
陳曉婉第一次聽到張家第二代的婚姻故事，還是從一直都沉默寡言的公公口中說出的，這讓她心內泛起一股難言的感覺。
公公言簡意賅的講述了自己與婆婆的婚姻，這是一個那個年代很常見的故事，年輕的軍人，沉穩木訥，由父母做主，結了一門親事，就這麼過了大半輩子。而讓陳曉婉震驚的是，這門婚事一開始是遭到了公公的強烈反對的。
她沒想到這個一直沉穩的男人也曾有過那麼激烈狂放的曾經，他說因爲當時並不喜歡張遠航的母親，因而對自己父親一意孤行的行爲極爲叛逆反感，這情景竟是與張遠航和自己的這段婚姻如此相像。
但公公其時比張遠航的反抗更強烈，他甚至鬧過絕食抗議，但終究還是抵不過老爺子的一句話。
“爸，那你這麼多年，會不會因爲妥協有遺憾……”陳曉婉小心翼翼的詢問，張父知道她也是在擔心和自己情況相似的張遠航會重蹈覆轍。
張父知道陳曉婉的心思，笑了：“沒有！我說的你可能不信，但是真沒有！因爲我和遠航他媽媽，過的一直都很好！”
“怎麼會？”陳曉婉自然震驚於這個答案。
“怎麼就不會？沒有相處就急着否定，是因爲不成熟，大家心裏都沒有人，又都是這樣的性子，處來處去，也就處一輩子了！”
“一輩子！”陳曉婉低喃着這個詞，感到心裏很重。
“我和小航都是不易生情的人，也都需要時間，但是一旦有了感情，就是一輩子！這點我可以爲孩子保證！”張父的眼神裏帶着懇切，“孩子，和遠航再談談吧，別輕易說離婚，那孩子受不了……”
“嗯！”陳曉婉被公公那一聲孩子，喊得心裏暖暖的，忍着眼淚說：“我現在就去！”後，便直接出了門。
張父輕吁了口氣。
找到了躲在角落裏抹眼淚的妻子，張父拍拍她的肩膀，又破天荒的牽了妻子的手，張母愕然的連眼淚都忘了，定定的看着多年來感情都很含蓄的丈夫。
“咱家老爺子是有眼光的，他對我們祖孫三代的妻子選擇，就沒有看走眼過！”張父神色平常，只說了這一句話，張母的眼淚再次簌簌落下，她說：“我當年明知道你不喜歡我，可還是，還是跑到爸面前……我……”
“都老夫老妻了，這些不重要！”張父打斷了張母的哽咽，“小婉去見遠航了，我們去看看爸媽，這事兒該了結了！”
牽着妻子的手，張父依着部隊裏的習慣，挺胸擡頭邁着方方正正的步子帶着他的一輩子走向遠方。
在他眼裏，過程都可以不計較，更何況是那些早就過去的起因，結果幸福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