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王婷婷稟報完畢,楊塵才輕笑着頷首,這件謀殺案背後的謎團如今終於浮出水面,即便是他都不由覺得有些驚心動魄。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攤牌,不過不急,時間他早早就已經預定好。寒風自窗外吹來,口中吐出的白霧瀰漫在空中,王世浩和王婷婷縮縮手,楊塵拿起旁邊的火鉗子夾起兩塊煤炭添進炭盆裏,隨後在硃砂茶几上衝泡兩杯顧渚紫筍給兩人。掛在木窗上的紅繩鈴鐺在微風中叮叮噹噹地響着,將三人的談話帶到遠處的星空,外面寒梅飄香,花飛滿天。
到得子時,王世浩和王婷婷起身辭退,楊塵佇立在廊道上,望着兩人逐漸模糊的背影,面上神色依舊平靜,轉過身,對面精緻的小樓上,兩盞油紙燈搖曳出微弱的火光,身穿墨衣的青年出現在視野當中,他面露微笑,道:「下來,喝酒。」
「好------」
獅王爭霸賽當夜,西山鎮熱鬧非凡,喫完晚飯後,楊塵到後院見趙東柱,讓趙東柱戴上大笑佛面具,隨他來到前院客廳。
王世浩和王婷婷早已在客廳等候,見到楊塵身後的面具少年後,身體不由得微微怔住。楊塵自然看得出兩人眼中的疑惑,但過完今夜,兩人心裏的迷霧自然都會消失。
宋家的晚餐時間通常都是固定在戌時,逢年過節喫飯的時間要比平常久些,現在過去剛剛好。這個時候,小七拿着他想要的錦布走進來,在王世浩和王婷婷困惑的目光下,楊塵叫趙東柱將自己在後院隨手拿來的方天畫戟包起來,帶在身上。
王婷婷忍不住問他這是做甚?楊塵說兇手不僅狡猾,武功還很高,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纔行。王婷婷「啊——」的輕叫出來,長長的睫毛下,眼睛輕輕眨巴着,道:「我和哥哥要不要也帶?」
楊塵微笑道:「有我在,自會保你們安然無恙。」帶着三人前往宋家,道路上行人來往,上元佳節雖然已過去,但各種各樣的燈謎會、詩詞會都還未結束,稍有名氣的才子和青樓清倌在晚上都會非常忙碌,有很多酒宴和詩會要赴,當然,後者主要是去渲染氣氛,吹拉彈唱。絕大多數的人還是帶着伴侶出來賞煙花、猜燈謎、喫小喫,各個酒樓茶館裏坐滿客人,好友三三兩兩要壺醇酒或者清茶慢慢品嚐,附近的街巷攤位陳列,鐵鍋裏沸騰的開水、豬油,香辣的炒肉,蒸騰而起的熱氣,以至於整條長街上的空氣都是熱滾滾的,即便偶爾有風颳來,也不冷。
相較於外面和其他人家裏的熱鬧,宋家這段時日包括今夜就顯得比較冷清。當楊塵等人來到宋家的時候,宋家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剛剛喫飽飯,正聚集在大堂裏喝茶聊天,門外的廊道上,小名鼕鼕的小女孩和弟弟在玩剪刀石頭布,看見四人走來,禮禮貌貌地道:「楊塵哥哥、世浩哥哥、婷婷姐好------呃------」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趙東柱,道:「這位大佛哥哥好搞笑啊------」抿着嘴憋住不笑,小臉憋得通紅,樣子委實可愛,楊塵揉揉小女孩的頭髮,隨後走進大廳。
大堂裏的人不約而同地向他和王世浩、王婷婷、趙東柱望來,宋芊芊的父親宋餘陽和母親韋遲雪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語氣溫和地請四人坐下。楊塵說坐倒不必,今夜來主要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們,關係到宋子白在泉下能否安寧,宋家的人都不由得變色,連忙問他是何事?楊塵平靜地說經過他和王世浩、王婷婷多日的偵查,已經查出殺害宋子白的真正凶手。
緊接着,「不可能是雙兒」、「兇手怎麼可能是表姐」、「莫要誣衊我表妹」、「我絕不相信------」各種反駁的聲音雜亂響起,氣氛陡然肅烈,這在楊塵的預料之中,這個時候不需要解釋,越解釋就會越混亂,楊塵突然喝道:「戟來!」接過後面趙東柱遞來的方天畫戟,兩片冰亮的戟刃泛起冷光,霎然劈到沈無雙的面前,「嗡——」的發出震盪空氣的響聲,擦着沈無雙的頸項劃過,險些帶出鮮豔的血線。
沈無雙秀髮飛揚,轟然撞破紅木窗櫺,朝外面的園林沖去,楊塵提着方天畫戟快速跟上,森寒的殺氣襲遍沈無雙的後背,這時候她纔想起楊塵的強大。她飛快轉身,雙掌向前拍出,轟出刺眼的光芒,將刺來的方天畫戟逼退,而後主動衝向楊塵,雙手出現兩柄煞氣繚繞的白骨劍。
這是場激烈的爭鬥,奪目的劍芒密集而凌厲,園林裏的竹葉、楓葉、梅花都被摧毀得飄飄舞舞。劍光自前面掃來,楊塵側身躲過,身後的假山被劍光擊爆,碎石亂射間,楊塵已然持着方天畫戟逼近沈無雙。
乒乒乒乒乒的數聲金屬交擊聲後,兩柄白色的長劍陡然飛出來,倒插在王世浩等在觀戰的人面前,然後他們的視線當中,沈無雙踉蹌倒退,楊塵擲出方天畫戟,硃紅色的方天畫戟在黑夜中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噗——」的刺進沈無雙的身體,帶着她向後飛出去四五米,而後「咚——」的釘在懸吊在金絲楠木架的青銅大鐘上,洪亮而悠揚的鐘聲響徹整個深宅大院------
整場打鬥的時間不長,但很精彩,宋家的人早已目瞪口呆,現場隨着打鬥的落幕而安靜下來,好久過後,王世浩等人才陸續醒悟過來,宋家的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當望見被方天畫戟生生釘在青銅大鐘上的沈無雙後,個個都露出驚疑、恐懼的神色。此時的女子面目猙獰,時而變成骷髏,時而變回人樣,煞是嚇人,片刻,似是知道掙扎已經無濟於事,有點自嘲,隨後怨恨、複雜地盯着信步走來的楊塵。
楊塵輕嘆口氣,慢慢念起李清照的《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遂問沈無雙可曾還記得這首詩詞,沈無雙目光裏的恨意緩緩消散,竟露出追憶、愉悅、淘醉的神情,半晌,悽然地說看來他什麼都已經知曉,隨後目光掃過王世浩等人,慢慢道:「我本是堆山間白骨,相公好心,將我埋葬,十年後我修煉成精。為報答相公,我來到相公住的百公村,在溪畔的古亭下假裝和相公相遇,相公問我喚做何名?我站在古亭下望着前面潺潺而流的小溪,說我叫白溪亭,家人被惡賊慘殺,如今只有自己孤零零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