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順着皇太后的指尖望去,皆詫異。

    一襲堇色長裙的秦清立在那,突兀,尷尬。

    厲修寒淡然,拉着秦清緩慢的行至牀前,規規矩矩的跪下,聲音倏然一顫,眼底涌現喜色:“孫兒拜見皇祖母,她是孫兒的王妃。”

    秦清跟着跪下,神色略顯緊張,不敢擡頭。

    強大的威儀,自頭頂鋪天蓋地的襲來,帶着探究與審判,似一道激光,穿透秦清,把她看的透徹。

    皇太后躲在幕後多年,在權利爭奪的時期,更是力挽狂瀾,扭轉乾坤,鐵血手腕無人能及。

    現雖隱退,但經過歲月沉澱出來的氣勢,仍讓人膜拜。

    “原來是寒兒王妃,皇祖母似乎不曾見過。”皇太后開口,呼吸比剛纔順暢,但仍帶着虛弱。

    厲修寒擡眸,努力抑制眸中的水意:“前幾日帶她進宮請安,皇祖母病着,孫兒不敢打擾皇祖母養病。”

    皇太后這半年小病不斷,一直在病榻中養着,不見任何人,自然也不知厲修寒成親。

    身後的天啓帝,心裏不是滋味,母后醒來,先問老九媳婦,這是何意?

    太子厲佑安輕咳一聲,太子妃柳媚兒心領神會,笑盈盈上前:“皇祖母,您可算好了,真是天佑我天啓啊。”

    都是人精,見太子妃上前,各家王妃也齊齊湊上前,怎會便宜了秦清。

    皇太后剛醒,身子雖好轉,也不比常人,衆人黑壓壓的圍上來,瞬間阻隔空氣,皇太后輕咳兩聲,衆王妃停了話音。

    皇上本就喫味,見母后咳嗽,倏然一冷:“都退下。”

    侍女端着喫食進來,皖姑姑上前伺候,皇太后擡眼,沒好氣道:“你一直在這守着?看看你那乾菜臉,還不下去。”轉頭輕柔的拉過秦清的手:“有我孫媳婦在就行。”

    皖姑姑伺候皇太后多年,自是知曉她的脾氣,心裏一暖,哽咽道:“老奴不累。”

    “行啦,我還沒死,哭什麼哭,這麼多人在,還差你一個不成。”

    “呸呸呸,老祖宗您可不能這麼說,老奴下去便是。”

    皖姑姑連忙把手中的碗遞給秦清。

    這,‘幸福’來的太快,秦清有些木然,跪在一旁的厲修寒用肘碰了碰她,提醒道:“還不快侍奉皇祖母用膳。”

    秦清回過神,急忙起身,受寵若驚,接過皖姑姑手中的碗。

    “還是皇兒來吧。”皇上湊上前,欲接過碗。

    皇太后倏然瞪過去:“怎地?本宮連使喚孫媳婦的權利都沒有?”喘氣聲起,臉色又恢復慘白。

    皇上將忙解釋:“不是,不是,母后彆氣。”

    秦清跪在腳踏上,挺直身子,餵了一口。

    皇太后抿了一口,眉眼舒展開,滿足的靠在迎枕上。

    皇太后的神色,深深刺痛皇上的心,一股澀然緩緩流淌。瞧見鬢角的銀絲,眸中溢出水意。

    轉過頭,擡手試了試眼角。

    凌貴妃悄然上前,暗中握住皇上的手,皇上拍了拍對方,心下了然。

    不遠處的皇后,絞着帕子,陰鷙的眸子,毫不掩飾的佈滿厭惡和不喜。

    衆人看着皇太后吃了小半碗粥,才鬆了口氣。

    能喫便是好事。

    皇太后緩了口氣,汕然一笑:“倒是個心細的丫頭,這幾日便留在這兒侍疾吧”

    皇上本想反對,可想到秦清師出醫仙谷,細細想來,在衆王妃中,最合適不過,更何況母后喜歡,便隨了她。

    厲修寒等的便是這句話,他詢問過秦清,若想皇祖母病情穩定,少說也要半個月,若今日出宮,還不知何時能進來。

    “皇祖母,孫兒也要在這侍奉。”

    皇上臉色陰沉,聲音倏然一冷:“胡鬧,你在這做甚?”

    厲修寒話出口,才意識到不妥,忙俯身行禮:“兒臣知錯。”

    秦清暗忖,君心難測。

    世人皆知皇太后對九皇子寵愛有佳,這些年也權賴皇太后在,九皇子才得以存活下來。

    皇太后病重,想來沒人比九皇子更心機,沒了皇太后這座靠山,他便徹底成爲棄子。

    偏偏皇上對皇太后有求必應,若皇太后開口爲九皇子求取什麼,皇上不會不答應。

    天啓帝有私心,他中意太子厲佑安,爲了這個兒子,替他掃清障礙,成年的皇子早早出宮建府,在朝中並無實權,兵權更不要肖想。

    他不允許有意外發生。

    皇太后淡淡道:“行啦,又黑着張臉。”轉頭看向厲修寒:“允你每日進宮請安。”

    “謝皇祖母。”厲修寒起身應道。

    殿內衆人,看着幾人你來我往便把事情定下來,似和她們無關一樣。

    太子妃柳媚兒臉上掛着熱絡的笑:“皇祖母,總不好累九弟妹一人,不如我們輪流過來陪您。”

    幾位王妃正有此意,見太子妃提起,忙迎合:“是啊,皇祖母。”

    “你們都會醫術?”靠在迎枕上的皇太后汕汕問道。

    幾人面面相窺,囁嚅,不知所措,只得勉強一笑。

    “行啦,都退下吧。”

    秦清留在慈寧宮侍疾,衆人退出內殿。

    出了慈寧宮,衆人看厲修寒的眼光略帶譏諷。

    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道理誰不懂。皇祖母本就對老九照顧有加,現在九王妃在皇祖母病榻前細心照顧,日後若老九開口求什麼,豈不是手到擒來。

    明王從厲修寒身邊過,乾笑兩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弟娶了個好王妃啊。”

    厲修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託二哥的福。”

    明王聞言,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太子:“二弟到是兄弟情深。”

    說完,領着明王妃走了。

    太子厲佑安袖中的手緊握,甩袖離去。

    三皇子厲沉曄、四皇子厲齊風對視一眼,眸底皆是冷意。

    五皇子厲景文見衆人逗樂,上前寬慰道:“大哥想來好勝心強,九弟別放在心上。”

    厲修寒莞爾一笑,眸色微揚,聲音中帶着一股難言的無奈:“我早已習慣。”

    五皇子厲景文笑笑:“我也習慣了。”

    厲修寒眸光漸漸收斂,擡手輕咳一聲,暗忖,不習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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