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修寒無辜被連累,直接的後果就是睡書房。

    自和秦清開誠佈公談過後,厲修寒便再也沒睡過書房,如今躺在硬邦邦的牀板上,仰頭長嘆,他驚奇的發現似乎玉簫來了之後,卿卿的情緒總是時好時壞。

    本想讓玉簫留在身邊的他,天平開始有了偏差。

    “大哥。”窗外傳來一聲低喚。

    厲修寒一怔,起身開門,見盧玉簫站在書房外,皺眉:“這麼完了,玉簫怎麼還不睡?”

    盧玉簫苦笑:“大哥,明日你便要去西山,我怎麼睡得着。”

    厲修寒嘆了口去:“進來吧。”

    他這個弟弟心思重,若不說清楚,恐怕日日難安。

    盧玉簫快步進屋,不待厲修寒開口,便問道:“大哥,你爲何讓她去,不讓我去?難道在你心目中,我還不如女子?”

    “玉簫?”厲修寒的聲音驟然變冷,眉眼間染了溫怒:“她是你大嫂,即便你不認她,大可稱呼她一聲王妃。”

    他容不得自己人不尊重秦清,哪怕這個人是盧玉簫。?

    盧玉簫眉心一緊,苦笑出聲,那棱角分明的連上,無奈和酸楚糾纏,如牆上的藤蔓,蜿蜒向心底深處,緊緊的糾結在一起。

    “爲何?秦清到底有何不同,讓大哥另眼相看。”

    他不甘心,一個略記斑斑,什麼都不會的女子,卻能輕易走進厲修寒的心。憑什麼,憑那長皮張?自己不知比秦清好看多少倍。憑那一身醫術?自己雖不及她,卻也能人中翹楚。

    盧玉簫一直認爲,只要自己足夠優秀,讓厲修寒拒無可拒,總有一天,會剛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

    過去的二十年如此,他深信,未來所有的日子也會如此。

    秦清的出現,徹底打亂兩人平靜的生活。

    厲修寒不在月月去暗域門,更不準暗域門的人來京城。

    他變了,往日那張冰冷的臉,開始露出笑意。那笑是他努力二十年都不曾看過的東西。

    秦清若是公主,郡主,哪怕是勳貴世家才貌雙全的世家小姐都好,可她偏偏什麼都不是。

    太師府?說起來名聲大的很,還不是沒有實權的言官。如今被皇上厭棄,削職,名聲更不如往昔。

    這樣的人,就是給厲修寒提鞋都不配。

    而他,卻把她捧在手心,視爲珍寶。

    厲修寒負手立於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聲音不染一絲情緒:“玉簫,當年你落魄,被族人欺辱,可曾有一瞬間奢望過,希望有一雙手,能拉你出泥潭。”

    盧玉簫身形一顫,死死的咬着脣。

    厲修寒不急的催促他,書房內落針可萬,一盞茶後,他才轉過身,正色的看向眼前之人:“當年在王府門口見到你,便知你我是一種人,我一直認爲,你懂,就想當年我懂你一樣。”

    “這些年,我從未想過娶妻生子,想着我這副殘缺的身子,能撐到大仇得報就已經賺到。”厲修寒擡頭望天,看着黑幕中閃爍的幾顆星子,像極了他們兩個,孤寂、清冷。相互排斥,又渴望溫暖。

    “老天可能看我太過可憐,纔會派個人陪伴。”厲修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沉浸在甜蜜之中:“剛開始,秦清的出現並未引起我的主意,只想着,左右不過一張口,閒王府還不差那先米。”

    “可她爲了醫治我的溼毒,已血入藥。城外施粥,她親力親爲。西橋瘟疫,她絞盡腦汁,不過被傳染的危險,深處漩渦之中。被我連累,深中毒箭。”

    “玉簫,你告訴我,她認識我,得到了什麼?只是一身傷,還有數不盡的明槍暗箭。而我。”厲修寒眉眼染了無數的溫柔,無奈的搖頭:“因她,得了太后的眼,連一想不偏不倚的長公主,也氣不過未閒王府做主。又因她,才坐上京兆府府尹的位置,更是因爲她,那我覺得,老天待我不薄。”

    “大哥,你被說了。”盧玉簫臉色慘白,別過頭,斂下眉眼中的變化。

    厲修寒不在步步緊逼,淡然的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與其說,卿卿糾纏我,不如說是我不放手。”

    不管是好的,壞的秦清,他都要。

    這一生,註定與她糾纏不清。

    “那暗域門?我們的計劃呢?大哥,你不會爲了一個女人,放棄多年辛苦經營。還是說。”盧玉簫鄙視的扯了扯嘴角:“這纔是大哥的本性。”

    但凡有骨氣的男人,都想建功立業,大展宏圖,蝸居在溫柔鄉里,算什麼男人。

    盧玉簫在賭,賭厲修寒的深仇大恨,建功立業,比那個女人重要。

    厲修寒不惱,神色一派淡然:“報仇、建功立業和卿卿可以並存,你放心,跟在我身後的兄弟,我一個都不會放棄。”

    江山美人,他都不會放手。

    “若她不許?更或者她讓你放棄?大哥會怎樣?”盧玉簫步步緊逼,勢要聽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厲修寒語氣略顯惆悵,起身拍了拍盧玉簫的肩膀,安撫道:“天色已晚,玉簫你該回去了。”

    “大哥?”他不甘心,眼看就要問出口。

    “回去吧。”厲修寒轉過身,不去看他。

    盧玉簫咬着脣,袖中的拳緊握,似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感充斥着他,須臾後,轉身離開。

    幾個跳躍,消失在黑夜裏。

    隨越進來,道:“王爺,玉簫他出府了。”

    “隨他去吧。”

    厲修寒背後的手,緩緩鬆開,有些心結,總要自己打開。有些人和事,只有經歷過才能懂其中的感受。

    世間上哪有那麼多理解,不過是沒有感同身受吧了。

    秦清猶如一道光,照亮他黑暗的人生,又宛如一朵長在懸崖上的寒梅,清冷孤傲,卻讓人心疼。

    不管她是誰,他,厲修寒只認她。

    盧玉簫並未真的出府,幾個踮腳後,來到承平苑的屋頂,掀開瓦片,接着燈光看清屋內的情景。

    女子青絲散落,不施粉黛,穿着寬鬆的月白色中衣,端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時不時眉頭緊皺,起身查閱。而後又坐下,來來回回,不知多少次,直到天邊泛起微光。

    這就是大哥喜歡她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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