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再次人秦清陷入痛苦的邊緣。
船上的一切，還似昨天，死亡的氣息，至今未消散。
只是，人死如燈滅，一切的恩怨自此煙消雲散。
米清樂的葬禮很簡單。皇上給米次輔面子，才讓本該沒有的葬禮存在。不過，早在米清樂挾持閒王妃那日，皇上便下旨，明王和米清樂和離，皇家不允許這樣的兒媳婦存來，和離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白髮人送黑髮人，米家那邊愁雲慘淡。
明王妃走後，厲修寒見她在府中鬱悶，且傷勢剛好，不能走遠。便扶着她在臨街走走，唐夢和歡兒，隨越跟在身後。八月底的天氣，已經開始有點冷了，長街上空空蕩蕩，添了幾分蕭條。
秦清覺得奇怪，平日裏來往的長街，如今沒幾個人，就算天氣轉涼，也不知如此。
厲修寒解釋道：“米家那邊出面，衆人不想沾晦氣，都關門閉戶。”
歡兒道：“米家出殯又不是娶親，在城裏繞一圈？不是直接送到城外嗎？”
隨越到：“不知道葬在哪裏，估計是進不來米家的祖墳，必經是嫁出去的女兒。”
歡兒曾經侍奉過米清樂，聽到此，不免有些傷感。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米清樂的惡性在那擺着，就算有心人想替她掩蓋，也掩蓋不了。
厲修寒不想剛聽到這些，讓兩人閉了嘴，也不擔心會遇到米家出殯的隊伍，問道：“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找個地方喫點東西。”
剛開前面有個茶樓，五人上了二樓，點了一壺茶，讓小二上了幾樣點心。
秦清其實並沒有不開心，可能身子重了，天也開始冷了，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總想爲在一個地方不懂。?
她振作起來：“父皇那邊有回信了嗎？”
厲修寒停職有一些時間，原本以爲皇上是做做樣子，沒想到過去一個月，皇上還沒有旨意下來。
厲修寒斜靠在椅子上，艾青色的袖子落在椅子扶手上，輝月般的眸子，微微暗下來，故作不在意道：“沒，一點消息都沒有，真好可以多陪陪你，我還樂清淨。”
秦清摸着肚子，笑道：“沒多久了，咱們夫妻那點自由時間，在一點一點的縮短。”
“什麼縮短，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是自由的。”厲修寒不贊成，若不是暗中還有威脅在，他恨不得天天在家陪着秦清。
秦清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眸色朦朧：“米清樂的事，我從來沒問過你，她真的是自盡嗎？”
“嗯，她服了宮裏的藥，即便不自盡，也堅持不了兩天。”厲修寒看着窗外，淡淡的道。
“她是上吊還是撞牆？”
“割腕。”
“割腕？這到奇怪了，她怎麼會有刀子？”秦清看着她問道。
厲修寒聳了聳肩，轉過頭道：“這就不知道了，可能牢房裏有她的人，知道她想死，幫她一把。”
秦清想到那日在船上，米清樂毫無尊嚴的求救，和往日天差地別：“她不會尋思，她想活着，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那樣求生欲強烈的人，雖然平日都一直在作死。”
“好。”秦清看出他心中的鬱結，輕聲道。
如果米清樂不是自殺，那便是他殺。
殺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心裏那種滋味，應該不好受吧。
其實厲修寒沒必要動手，因爲活着纔是對她最大的懲罰。死，有時候是一種解脫。
除非，有什麼別的原因，迫使厲修寒不得不殺了她。
不知道爲什麼，想到此，秦清心裏開始不安，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窗外，悲涼的嗩吶聲，由遠及近。
歡兒趴在窗邊，看着出殯的隊伍徐徐往這邊來，她奇怪道：“怎麼往這邊來，不是出城嗎？”
厲修寒起身：“我們走吧。”
他伸手去扶秦清，
秦清並沒有起身，擡頭看着他：“無礙，好歹相識一場，我們坐在這送她一程。”
厲修寒臉沉了下來：“送她一程？她倒是真如願了。”
“對不起。”秦清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出兵的隊伍慢慢走過來：“現在我送她一程。”
空蕩蕩的長街上，寥寥幾個人，根本算不上隊伍，和米家的身份相比，着實寒酸。前面一個人吹着高亢的嗩吶，後面四個人擡着暗紅色的薄棺，在後面就跟着兩個散之前的，冷冷清清。
誰能想到，當初被米次輔捧在手心的人，如今孤零零的躺在暗紅色的薄棺裏。
“你們看，那不是米家大小姐嗎？”歡兒忽然開口道。
秦清順着歡兒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空蕩的長街盡頭，站着一道素白的身影。
她衣衫單薄，面目表情，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出殯的隊伍。
秦清看着他的眼神，臉上籠罩這一層悲涼。
想到往日兩姐妹一起慫天慫地的模樣，恍如隔世。
出殯的隊伍，繼續往前走，來到茶樓下面的時候，歡兒低聲對秦清道：“那是米清樂的弟弟，米清泉。”
不知道是無意還是巧合，米清泉擡頭正好對上秦清的目子。不由的一怔，全京城誰不認識閒王妃。
米清泉顯得有些心虛，飛快的低矮頭。
姐姐害的人，就在眼前，饒是他想要袒護，還是對秦清報有愧疚。
秦清只是淺笑，並沒有下去。
厲修寒有些看不下去，邊喝茶邊問道：“人都死了，還看什麼看。”
兩人不語，好一會，厲修寒拉着她的手，眼眸中露出一絲疲憊：“如果說，是我殺了她，你會不會覺得我薄情、冷血？不顧及往日的情分？”
“你們有什麼情分？青梅竹馬？你的竹馬好像是蘇家大小姐。”秦清淺笑伸手摸着厲修寒的臉，凝神的望着他，輕聲道：“我不會怪你，我差點死了她手中，倘若你還顧念往日的情分，放過她，那纔是真正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