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建安賦 >第三十五章:安身(六)
    “那女子倒不是什麼壞人。有人要籠絡於你,她不過是個禮物。”鍾全壓低聲音說道。

    “公孫度?”田瑭自言自語,“他沒這個必要啊。”

    “他已厚待於你,自然是不必多此一舉。”鍾全點點頭。

    “柳毅?”田瑭又想到了綏遠將軍。

    “不是,你現在是公孫度親封的考工右臣,柳毅豈敢打你的主意。”鍾全搖搖頭。

    “別賣關子了,快說!”田瑭火急火燎的要知道答案,不僅是那女子的消息,更關鍵的是什麼人要通過這女子達到什麼目的。

    “大公子!”鍾全附到田瑭耳邊說。

    “公孫……!”田瑭話未說完,就被太史慈的禁聲手勢打斷了。

    “小心隔牆有耳,不是所有人都放過你了。”太史慈輕聲說,“還是謹慎一些好。”

    “大公子這是……這是爲什麼?”田瑭感覺十分不解,兒子要從老子那裏挖人?這公孫康後來不是繼承了遼東麼?難道已經等不及了,要籠絡親信搶班奪權?

    “這裏有一段鮮爲人知的往事,你聽完便知道了。子興,你去外面看着。”太史慈坐到田瑭旁邊,繼續說道,“我原想帶着子興、子廉投靠公孫度,故而知道一些細節。”

    不多時,聽到房上有動靜,想是鍾全直接上房去監視了。

    “三年前,陽儀作爲主將,率軍征伐高句麗,華斌爲其妻弟,隨軍出征。但因華斌過失,致其妻深陷敵陣,不幸受辱,獨子也死於非命,陽儀當時要將高句麗斬盡殺絕,但終因時局複雜,未能復仇雪恨,待到回師襄平,才知勸阻了高句麗之戰的,主要就是公孫康。公孫康起初並非針對陽儀,他根本不知道陽儀和高句麗有如此深仇大恨,只因爲彼時中原黃巾四起,亂象頻現,地方豪強積聚實力者甚多,他勸公孫度和高句麗講和,也是爲了保存實力,靜待天下大變。”太史慈用盡量低,但又足以讓田瑭聽見的聲音繼續說,“但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畢竟一個人主張再戰,哪怕不惜代價也要蕩平高句麗,以徹底解決後患,一個人主張罷兵,休養生息以備中原大亂,伺機起事,兩種方略恰好對立。雙方當衆爭辯多次,誰都無法說服對方,漸漸的話就越說越難聽,公孫康說陽儀要公報私仇,陽儀說公孫康優柔寡斷。甚至有一次,陽儀酒後說公孫康之能不堪爲人主。”

    田瑭眼前一亮,他已經捕捉到了一些頭緒。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公孫康自此疑心陽儀並不衷心於他,而是支持他的弟弟公孫恭。陽儀是個莽夫,公孫康幾次試探,他都不冷不熱,這更加堅定了公孫康的判斷,遂對陽儀逐漸疏遠,等陽儀回過神來,已是百口莫辯。陽儀本就經歷喪妻喪子之痛,再加上此時的冤屈,心中怨氣更是越積越深,卻無法排解,終於由着性子爆發,索性假戲真做,自請當了公孫恭的師父。他這一作不要緊,因柳毅是陽儀的生死兄弟,公孫康竟也慢慢信不過柳毅了。”說到此處,太史慈嘴角掛上了一絲揶揄的笑,“公孫度也是昏了頭,非但不阻止矛盾,反而玩起了平衡術。公孫康見公孫度如此做事,更加確信陽儀、柳毅是公孫恭那邊的人。”

    “所以,他要網羅自己的班底!”田瑭抓住了重點。

    “沒錯,皆是爲爭名奪利所致。”太史慈嘆一聲氣,“鐘鳴鼎食之家,往往禍起於蕭牆。”

    “公孫康此舉豈非太過大膽!一旦爲公孫度所知,豈能有好果子喫?”田瑭突然又感覺抓不住要領了。

    “這也便是這位大公子的手段了。”太史慈看向田瑭,突然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那女子如何?”

    田瑭正思考着正經事呢,冷不防太史慈問這麼一個曖昧的問題,一時有些尷尬:“我喝的不省人事,哪裏會知道她如何,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問清。”

    “想必是位佳人。”太史慈捏着下巴說。

    田瑭還要自辯,可看太史慈的表情,又不像是戲謔的樣子,再略一思量,腦中頓時一片清明。

    “我明白了!”田瑭豁然開朗,“又是一個陽謀!”

    “又是?說給我聽聽,我只是摸到門道,還沒完全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太史慈催促到。

    “公孫康送了一個女子給我,按你的話說,一定是位佳人,也必須是位佳人,這樣才能讓我念念不忘。但他不是明着送,因爲照你所說,公孫康和公孫恭之間有競爭,明着送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田瑭搓着雙手,“也不是暗着送,否則也不會讓子興輕易查到。那胖老闆一定知道內情,甚至公孫康就是通過他做的這件事,但在我問的時候他沒有明白的告訴我,就是不想此事太明,待到子興去查,他便就說了,就是不想此事太暗。”

    “不明不暗,那是什麼。”太史慈更糊塗了。

    “默默的,他默默地送了一個女子給我。”田瑭玩味着公孫康的心思,“他斷定這女子能讓我不捨,而我必然會去尋她下落,他只是稍微增加了我獲取信息的難度,卻沒有徹底封死信息流通的渠道。”

    “這樣,我便一定能知道他要傳達的拉攏之心。”田瑭繼續說,“其餘人如果沒有發現,那再好不過。其餘人若是發現了,這不明不暗的手段,就是最好的脫身之計,他完全可以說成是替公孫度送的人情。”

    “既然是替公孫度送的人情,那就不會明着告訴別人是他公孫康做的,同時也不用故意藏着掖着,誰問就告訴誰,他始終處於安全的位置。”太史慈終於回過味來,“但是他的目的一定能夠達成,因爲你一定能解讀出他的真實心意!”

    “不錯,就算有人抓着窮追猛打,也大可讓胖老闆背鍋,他公孫康是要爲父分憂的。”田瑭咂摸着嘴,“這手段說穿了到不覺得有什麼,但這樣無中生有卻又縝密如此的心思,着實不簡單。”

    “確實如此。”太史慈點頭道,“那你如何應對。”

    “你不是說那女子是一位佳人嘛!讓我魂不守舍呀!”田瑭哈哈大笑,“再說了,睡了人家就要對人家負責!明天我就去找公孫康,讓他乾脆大方點,直接送我得了,我替他養着!”

    “這是何意?”太史慈又有點懵了。

    “這樣既是明明白白告訴公孫康,我知曉了他的心思,也是大大方方的告訴公孫度,我心中坦蕩,無需疑慮。”田瑭嬉皮笑臉起來,“再說,我昨夜醉得厲害,被那女子佔盡便宜,豈能就此認虧?”

    “甚好!甚好!”太史慈聽明白了其中關竅,撫掌大笑道,“文佐真是我輩楷模,英雄氣概,在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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