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侯府的侯爺多年前中了風,那之後府裏頭的掌權人就成了侯夫人。

    竹香院裏有什麼情況,現在闔府上下都不在意,因爲外出禮佛一個多月的侯夫人要回來了!

    寂靜了一個多月的侯府熱鬧起來,府裏頭的主事嬤嬤們在長廊裏走動,她們步伐飛快,她們的裙襬摩擦發出悉索聲,她們指使懶散了下來的丫鬟們幹活。

    粗使丫鬟們賣力地掃地、擦拭樑柱,各個院子裏的丫鬟們也都往地面上潑水,先用拖把拖一遍,之後會跪在地上,細細擦拭青石板地面。

    就連門房都把馬廄清洗了一番,提前往馬槽裏丟好了黑豆,讓大批的馬車回來了以後就可以喫上食物。

    竹香院裏,喬宜貞在窗邊曬太陽,以前的大夫讓緊閉門窗,喬宜貞常常覺得胸悶,換了胡大夫,先吃了一劑藥,現在開窗通風,她也曬曬太陽,反而覺得舒坦了不少。

    喬宜貞聽到了動靜,詢問柳葉外面是個什麼情況。

    “侯爺和侯夫人就要回來了。”她的語氣帶着雀躍和興奮。

    侯夫人回來了,對喬宜貞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喬宜貞看了一眼柳葉的模樣,想到了她和侯夫人面前的白鷺是姐妹,這是準備告她的狀?

    嘴角扯了扯,在鬼門關前轉悠一圈,還做了那樣一個夢,喬宜貞以前會敬重那個侯夫人,現在可不在意了。

    爲了讓商翠翠感覺自在點,就讓考了狀元的長孫外放做個縣官,這種事情也就只有糊塗老太太做得出來。

    得了三甲的學子哪兒有不入翰林的?入翰林就等於今後走得是正統入閣的路數,去做個縣官算什麼!侯夫人讓池嘉木外放,就等於絕了池嘉木的青雲路。

    喬宜貞一直知道,侯夫人更爲偏心池青霄,但是萬萬沒想到她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

    喬宜貞想着夢中池嘉木的死,心中抽痛了一下,格外想念這個孩子。

    只可惜嘉木在飛鹿書院裏讀書,飛鹿書院的規矩嚴明,若是要告假,必須家中長輩出面方可。

    池蘊之是老侯爺當年帶着去玩耍,結果一不留神丟了,幼小的池蘊之輾轉被莊家人收養,他在商戶家長大的,學得本事也是經商之道。因爲並不擅長讀書,他被認祖歸宗後去書院還鬧出過笑話,之後就從書院裏退了學離開。

    池蘊之對書院避之不及,能不去書院就不去書院,怎會願意去給池嘉木告假?

    喬宜貞嘆了一口氣,只希望自己早日好起來,等到下次休沐日長子回來了,給他做些他愛喫的菜。

    閉上了眼,平復好心情,喬宜貞讓柳葉去廚房裏端補湯,胡大夫不光是改了藥方,也改了她喫食的時間,原本一日三餐,改成了一個半時辰喫一次。

    銀杏在外跟着世子爺忙碌,回來了以後就給喬宜貞熬藥,喬宜貞的另外兩個丫鬟去了別院照顧孩子,竹香院裏忙碌的就成了柳葉。

    一會兒給喬宜貞端熱水,一會兒扶着她站起來活動一二,一會兒又到了喬宜貞喫東西的時候。

    柳葉覺得她的腰要折了,她的手抖得篩糠一樣。

    太過分了!柳葉在心中痛罵喬宜貞。

    柳葉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喬宜貞似笑非笑的表情就不敢違抗她的命令。不過柳葉下定了決心,等到侯夫人回來了就告狀。

    喬宜貞吃了藥後,下午睡了一小會兒。

    醒來的時候,滿屋都是細碎的暖金色。

    傍晚的光順着窗扉攏入,又被窗棱切出了大小不一的形狀,暖金色停留在白玉瓶上,又把光折射到了屋頂。

    喬宜貞從暖金色景緻裏清醒過來,才注意到自己牀邊搬了一個椅子,上面坐了一個少年郎。

    這是……

    喬宜貞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小少年的目光裏也滿是驚喜,至於說少年旁邊的池蘊之,則是被她忽視掉了。

    “嘉木!”喬宜貞想要起身,錦被從她身上滑落,她看着池嘉木,一連串地說道:“你怎麼回來了?剛剛怎麼不喊醒我,哎呦,你坐了多久了?你真的應該喊醒我的。”

    池嘉木已經坐了一會兒,見着母親起身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了喬宜貞,“小心些。”

    等到扶好了母親,十歲小少年在母親的身後靠上了軟枕,這才站起身來,對着喬宜貞規矩地行禮。

    喬宜貞滿心都是兒子,她恨不得立刻起身,但是身子太過於孱弱,只能夠對兒子招手,示意兒子離得近一些。

    這就是她的長子池嘉木,眉眼生得肖似她更多一些,在孩童的時候就生得極其好看,從夢中的模樣來看,等到他過了十三,下頜帶了凌厲弧度,模樣肖似她祖父年輕時候,可謂是清雋俊逸,人羣中一眼見着的定然是他。

    看着池嘉木回來,喬宜貞上下打量他,像是怎麼都看不夠。

    池嘉木見着母親衝他招手,他這才坐在母親的牀邊。

    池嘉木萬萬沒想到,母親居然直接摟住了他。

    池嘉木的身子一僵,自從七歲以後他就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開始守男女大防,那時候的喬宜貞也笑着點頭,不再抱他,沒想到現在居然落入到了溫暖充滿了淡淡藥香的懷中。

    池嘉木有些彆扭,很快心裏頭又生出了暖來。

    昨天是休沐日,池嘉木昨天回來看母親的狀況不太好,現在母親精神看着好了不少,於是小少年忍住了羞澀,僵硬地偎在喬宜貞的懷中。

    “你怎麼回來了?”喬宜貞鬆開了兒子,伸手替他理了理亂了的頭髮。

    “是父親去了書院替我告假。我回來沒有多久,父親讓我等母親醒來再招呼。”

    喬宜貞看着旁邊的池蘊之,不知道爲什麼,她居然看出了他對兒子的一絲羨慕。

    是錯覺嗎?

    就當做是錯覺,喬宜貞沒理會。

    不管池蘊之爲什麼給兒子請假,她是感激他的,於是對着丈夫頷首,露出淡笑來。

    池蘊之確實羨慕長子的待遇,但看着喬宜貞對他點頭,還帶着淡笑,心中又歡喜了起來,他手中端着一杯溫水,此時遞給了喬宜貞,讓她喝水。

    等喬宜貞喝上了水,池蘊之說道:“是胡大夫說你想孩子了,我想了想,就去書院替嘉木告假了。”

    喬宜貞的眼睛一亮,如果這樣來看,是不是他還讓人去接了溫泉莊子裏住的兩個孩子?

    “你給嘉木告假了多久?”

    “一天半,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

    喬宜貞不捨得長子,不過還有時間,她想問問那兩個小的。輕聲對長子說道:“你回來也好,先換一身衣服,喫些東西壓一壓,你祖父、祖母回來了,等會得去迎接他們回府。你先去吧,我和你爹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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