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聽了,旋轉着大刀,刀柄一橫,死死抵住了來者的咽喉,幾乎要將他“嵌”進假山石裏。

    來者要窒息了,雙腿亂蹬、雙手在脖子上亂抓,但是根本無法撼動掐在咽喉的刀柄。

    就在來者的腳背即將繃直,徹底嚥氣時,朱瞻壑終於收刀。

    來者撲通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朱瞻壑說道:“記住了,以後不要教我如何做事。爲了在山東德州解決皇太孫,我賭進去自己本來就不多的信譽,從此以後,皇太孫肯定會懷疑我、防着我。我辛辛苦苦演了十多年的兄友弟恭毀於一旦。”

    “我最近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授之以柄,你們也都老實點,不要像嬋兒這樣擅自行動,她死的那麼慘,都是咎由自取,我看她改名叫慘兒還差不多。不想成爲第二個慘兒,就夾着尾巴做人。”

    朱瞻壑在立威,震懾手下。另一邊,朱瞻基抄檢安樂堂也有了結果。禁軍從嬋兒房間的地板下找到了一個箱子,裏頭有建文帝的詩文、舊物等等,以及緬懷建文帝的祭文等物。

    德州的刺客們也自稱是建文的遺臣,這下“證據確鑿”,嬋兒“賊喊捉賊”,其實她纔是兇手。

    當然,這些證據都是朱瞻壑吩咐手下故意栽贓,就是爲了把這口黑鍋牢牢扣在建文餘孽的頭上,以免引火燒身。

    朱瞻基看到這些所謂的“證據”,心中越發肯定是朱瞻壑所爲——除了這個好弟弟,誰有能力在這麼短時間把證據埋在兇手的房間呢?

    由此可見紫禁城裏的宮人有不少是朱瞻壑的心腹,效忠漢王。

    但,朱瞻基沒有證據,朱瞻壑做的太乾淨了,他也不可能找到證據,如果他公開懷疑好弟弟,肯定會引起皇爺爺的不滿,一旦失寵於皇爺爺,他的皇太孫儲位不保。

    看似衆星捧月,實際四面楚歌的朱瞻基唯有先隱忍,維持兄友弟恭的面子。

    此案便以建文餘孽意圖刺殺儲君而了結,蓋棺定論。

    朱瞻基忍得心頭滴血,面上還要故作淡定,囑咐好弟弟,“建文餘孽亡我之心不死,我這次僥倖逃出生天,賢弟也要小心,重查一遍身邊的人的履歷,務必家世清白,不可放鬆大意、重蹈我之覆轍。”

    朱瞻壑乖巧頓首道,“愚弟記住了。大哥劫後餘生,第一個想到卻是保護愚弟,愚弟好生感動,只恨自己無能,屢屢讓大哥赴險,慚愧慚愧。”

    朱瞻基說道:“賢弟莫要自責,建文朝多行不義必自斃纔過去十三年,有些人不服氣我們燕王一脈成爲皇室正統,試圖行刺,實屬正常。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只要我們兄弟齊心,維護北境穩定,讓皇爺爺能夠早日成功遷都,朝野穩定,百姓安居樂業,日子越過越好了,這些建文餘孽就沒了追隨者,必定會自取滅亡。”

    兄弟兩個互相吹捧恭維、互相開導、好一對令人感動的封建主義兄弟情啊!

    背地裏他們都想捅死對方,可謂是相敬相殺。

    朱瞻壑噓寒問暖完畢,這才奔向他來端敬宮的真實目的,“哥,既然嬋兒證實是建文餘孽,那麼昨晚那個胡姑娘應該是被冤枉的,哥,放了她吧。”

    朱瞻基點點頭,“賢弟說的很對,我定放她自由。”

    朱瞻壑說道:“胡姑娘本來有功的,無端被我冤枉了,我很是愧疚,我想補償她,又不知她想要什麼,可否叫她出來見見?”

    朱瞻壑有他的驕傲,拒絕了父王要他□□胡善祥的計劃,但是他也明白,此時不宜和胡善祥結仇,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她姐姐胡善圍太厲害了,人不在宮廷十年,宮廷仍然有她的傳說。

    朱瞻基安慰好弟弟,“你也是關心則亂,無意之過——”

    話音未落,從西廂房傳來一聲女子尖叫聲:“別找我!是你先動手的!我是自衛!阿彌陀佛妖魔鬼怪速速退散急急如律令!”

    朱瞻壑當即跳起來,提劍護在朱瞻基身前,“什麼人大呼小叫?”

    朱瞻基從身後按住弟弟的劍,說道:“就是那個胡姑娘,她應該又在做噩夢。”

    胡善祥再次歷險,還蒙冤受屈成了兇手。昨晚噩夢連連,一會夢見水裏的斷腸人拖着無窮長的斷腸繞着她的脖子索命。

    一會夢見斷手斷腳的嬋兒身體爲筆、鮮血爲墨,拖着殘軀在地上寫大大的“慘”字,把胡善祥頻頻嚇醒,不管佛教還是道教的口號統統拿過來防身驅鬼。

    不過,朱瞻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哥,這個胡姑娘昨晚就睡在你……你的房間?”

    朱瞻壑:哎喲,看不出來嘛,平日一副不苟言笑、滿口仁義道德、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樣子,還不是爲了籠絡可以利用的女人,幹起了犧牲色相這種下作的事情——連我不屑於做呢!

    想到這裏,朱瞻壑頓時覺得自己高尚起來。

    我的好哥哥,你太虛僞了。

    朱瞻基正要解釋,驚醒的胡善祥光着腳、披頭散髮、穿着寢衣就跑出來了——昨晚爲了保證她的安全,朱瞻基將她安頓在臥房旁邊的耳房裏,那是晚上值夜的內侍們睡的地方。

    寢衣單薄,只有一層,少女柔美纖巧的身軀在奔跑中若影若現,看得朱瞻壑心中像有兩個小兔子撲騰撲騰的亂撞。

    胡善祥半夢半醒,恍惚中被鬼窮追不捨,眼前只有一個熟人、也是紫禁城是唯一相信她的人,不由得直奔朱瞻基而去,她藏在朱瞻基身後,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腰,“別過來!這是龍子龍孫,你們這些邪祟一旦靠近就會灰飛煙滅!”

    胡善祥緊貼在朱瞻基身後,兩人看起來好親密的樣子。

    朱瞻壑的目光從少女踮起的腳尖挪開,一副震驚的樣子,“哥,昨晚你和胡姑娘……”

    這是……已經侍寢了嗎?

    我的好哥哥,你下手也忒快了。

    朱瞻基覺得背後熱熱的、軟軟的,頓時覺得脊椎酥麻入骨。

    女人,你是在藉着做噩夢裝瘋賣傻的勾引我吧!

    你打錯了算盤,我可是不沾女色的正經人。朱瞻基遂掰開胡善祥鎖在自己腰間的雙手,順勢將她推到旁邊的羅漢榻上,左手按着她的肩膀,右手拿起一盞涼透了的茶,潑在她的臉上,說道:

    “你清醒一點,剛纔在做夢,鬼神之說,不可信也。”

    胡善祥被冷茶一激,靈魂歸竅,用手一摸臉,終於徹底從噩夢中醒來,瞳孔漸漸焦距,看清了眼前的兩人,立刻站起來行禮,“兩位殿下,民女失儀,還請恕罪。”

    她畢竟是個十五歲、涉世未深的少女,在家裏連雞都沒殺過,連連遭遇生死危機,普通人早就崩潰了,她比普通人稍強一些。

    朱瞻基說道,“無妨,醫女開了安神湯藥,你記得按時服用。”

    朱瞻壑說道:“昨晚我冤枉了你,害得你原告成被告,是我不對。你想要什麼?我可以補償你。”

    胡善祥大喜,“這麼快就找到真兇是嬋兒的證據了?”

    “她是建文餘孽……”朱瞻壑把昨晚安樂堂抄檢的結果說了一遍,“恭喜胡姑娘沉冤得雪。”

    胡善祥娥眉微蹙,“不對呀,如果是建文餘孽,那個血十字如何解釋?無論‘建’字還是‘嬋’字,最開始的筆畫都與之無關,那麼護衛臨死前拼盡全力是寫了個寂寞,毫無意義?還有嬋兒爲何非要殺護衛呢?好多線索都對不上——”

    朱瞻基打斷道:“鐵證如山,你莫要胡思亂想——你看看你自己,臉也不洗,頭也不梳,還……衣不蔽體,成何體統!莫要污了世子的眼睛,速速去更衣梳妝。”

    胡善祥覺得自己的確不像樣,連忙告退,光着一雙腳,在地板上一步一個腳印。

    朱瞻壑心道:喲,大哥這擺明了起了嫉妒之心,嫌胡善祥拋頭露面,想要金屋藏嬌、獨自欣賞嘛。

    不讓我看,我偏要。皇太孫位和胡善祥,怎能好處都讓你一個人佔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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