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國黑影 >第十二章 前路
    兩枚銀幣被拋起在空中,引得一旁飢腸轆轆的難民兩眼發光,接着翻轉幾圈,垂直下降,又穩穩的落在了丹尼斯的手上。

    自從坎雷爾還了債後,這兩枚銀幣就成了丹尼斯唯一的解悶工具。

    兩人此時正坐在路邊的餐館裏,是丹尼斯提議的,因爲這名貴族剛剛纔想起,早上看了那麼一出好戲,肚子還是空的呢。

    而坎雷爾似乎被清晨一系列鎮暴行動所震撼,一直悶悶不語,看起來在思考着什麼,令同行的丹尼斯很是無聊,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難民領袖,是個有意思的傢伙啊,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了。”

    望着不遠處依舊和昨天晚上一樣面色木納的難民,丹尼斯有些感慨。

    在這恢復平靜的城內,彷彿早上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大道上走過的馬車依舊暢通無阻,路邊的難民依舊缺衣少食。

    掀起點點波浪的野心家的屍體隨着吊橋下護城河裏的下水道都不知飄到哪去了。

    “他有什麼可惜的,不就是一個觸犯法律的老鼠而已。”

    坎雷爾難得的回了一句,不過用的全是早上聯隊長演講的詞語。

    貴族瞥了一眼陷入思考已久迷茫不已的坎雷爾,有些嘲諷地說道。

    “他差的只是一點點運氣,他是個有點東西的野心家,最起碼他敢於借“勢”的氣魄與煽動能力都相當不俗,比你這個小子好多了,明明什麼都看不懂,聽不懂,還在這鸚鵡學舌,沒點自己的想法。”

    坎雷爾沒有接話,甚至感覺有些啞口無言。

    無論是副官還是聯隊長都在早上的幾分鐘之內刷新了在這個男孩心目中自己的形象,都給男孩帶去了相當大的衝擊,更別說聯隊長演講時的話裏那番法律帝國之論了。

    何爲帝國,何爲法律,這都是一個鄉下男孩從未接觸過的論題。

    但坎雷爾不是一個蠢人,甚至他算是一個相當聰明的人,他敏銳地從聯隊長的演講中提取出來關鍵的,他想不通的問題。

    可他接受的教育實在太差了,他的眼界目前而言也太低了,他所不知道的是,這種層面的問題都不是能光靠想,可以想通的。

    丹尼斯見坎雷爾又不說話了,砸吧砸吧嘴,再次有些懊惱自己的話說的太過了。

    嘴賤的貴族每次嘲諷這個鄉下男孩,無論出口的是多麼不可思議,多麼輕蔑的話語,都能引起這個較真的鄉下男孩深深的反思。

    甚至於,對方反思的態度認真到讓這個貴族每次看到對方因自己的話語再次陷入深思時,都會有一種有違貴族精神的愧疚感。

    “算了你個傻瓜,別想了,你應該去看看書,有東方的聖人曾經說過。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曾經我從家中一本東方異國流傳過來的書中,讀到過這句話,但並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看見你我終於明白了。”

    儘管受過教育的貴族出口的他國話語不是坎雷爾所能聽懂的,但看書的提議卻令他眼前一亮,隨即他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兩人剛剛談笑兩句,正好早餐端上了桌,也就不再言語,都吃了起來。

    可就在坎雷爾剛剛喫下第一塊蕎麥麪包時,丹尼斯忽然站起身來。

    坎雷爾朝他桌上的食物望去,見他只是剛剛喝完了那一碗蔬菜糊糊,麪包與一杯他單獨點的精釀麥酒都一動未動。

    “其實我很奇怪,爲什麼這麼久了,你從來未問過我的身份呢?”

    丹尼斯的確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正常人與他這樣來路不明的傢伙相處都應該心存不安。

    更何況他可並沒有太在對方面前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在這樣的緊張局勢下,稍稍細想都會覺得自己的行爲有許多可疑的地方吧。

    他卻忽略了,坎雷爾幾乎隔世一般的生活帶來的單純,而對方的回答,更令他目瞪口呆。

    “啊?你什麼身份對我有影響嗎?你不是說你也是難民嗎?而且就算你有什麼身份,你不想告訴我,就說明你覺得我不用知道,有什麼好問的?”

    坎雷爾完全沒想過丹尼斯的問題,隨口答道。

    丹尼斯捂額頭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卻也帶着一絲深意,他將自己面前的麥酒推到坎雷爾面前,說道。

    “這杯酒我請你喝了,雖然我知道你想喝水,但現在城裏一杯水的價格不比葡萄酒低多少,將就會吧,我的身份對你而言,有沒有用,可不是現在能斷言的,我先有事,先走了,我們晚上見,到時候你會感謝我的。”

    望着金髮貴族瀟灑的背影,坎雷爾已經摸不着頭腦了,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直到坎雷爾回到旅館之前,他都在思考金髮貴族留下的莫名其妙話語,對方在他的印象中是個相當聰明的傢伙,雖然嘴上有些欠,很不討喜。

    但無論是昨天的看戲一般的預知,還是今天的突然出現,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貴族的不同尋常。

    所以他留下的話,讓坎雷爾直覺會發生什麼,就像昨天他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暗示着今天的暴亂。

    可當坎雷爾回到旅館,眼前的情況讓他將這個撲朔迷離的謎題拋之腦後。

    進入旅店中,坎雷爾就覺得不對,院中的軍馬沒回來一匹,受傷的娜塔莉是跟着聯隊長格蘭特離開的,如果沒有回到旅館休息,那她就只能回駐地了。

    隨後,坎雷爾看到自己房間的桌面上壓着一張字條,儘管他看不懂字,完全不知道紙條上寫了什麼,但一定也是一些告別的話語,旁邊,還壓着數枚銀幣。

    坎雷爾感到有些迷茫,從今往後的生活,對於他這樣一個流民而言,實在是過於飄渺。

    不僅是舉目無親,自己更是連一個的身份都沒有,而如今再去找娜塔莉,也不過是耍賴罷了。

    人家已經幫了他很多了,軍隊可不是孤兒院,更不要說部隊還有任務在身,在確保坎雷爾的生命安全之後,分道揚鑣是最好的選擇。

    無意識間,坎雷爾走出房間,挨個敲響了娜塔莉與她的幾個隨從的房間,無一例外空空如也。

    無論他承認與否,這幾天的時間娜塔莎的照顧令他產生了些微的依賴感。

    如今不再拘泥於那一場劇變,又一次變得孤身一人被迫去思考“前路何在?”這樣一個問題,無疑冷靜了許多。

    自己手上還有幾枚銀幣,或許可以做些什麼?或者跟着那些難民走,等待國家的救助?

    撐在桌子上,坎雷爾思索着,但他也沒有忘記,之前,自己立下的參軍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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