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被恃寵而驕了,所以纔會敢在太子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可寧書現下卻是不管了,明明有很多的端倪。可他偏偏數次給太子找着藉口,比如圍獵中藥一事。
明明有很多疑點,可是他還是假裝看不見,或者給太子想着許多借口,許多的答案。
太子聞言,也不生氣。
他甚至有點親暱的親着少年郎的額頭,聲音悅耳道:“孤對她們自然是沒什麼感情的,可寧兒要是覺得他們可憐,那孤就放她們走。”
“等到改天找個時間,一起弄出宮罷。”
太子爲他做的夠多了。
寧書明明知曉,他也想裝作什麼都不知。他可睫毛顫顫,到底是過不了心中那關,忍不住開口道:“殿下,李懷德是殿下殺的嗎?”
太子摸他青絲的手一頓,望了過來。
可他的眼眸卻是無波無瀾,靜的可怕,也冷的可怕。
太子道:“是孤殺的。”
寧書聽到自己的心尖肉跳了一下,他收緊雙手,說:“太子說不殺他,其實已經殺了,對嗎?”
他並未是爲李公公的死而感到不安。
而是想詢問一個真相罷了。
太子那日答應他不輕易殺人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響起。
可現下,太子卻是張脣道:“對,孤當晚就殺了他。就在寧兒的面前,要孤說出來怎麼殺的他嗎?”
“孤先是用那玉勢將他的喉嚨給捅穿了,然後再將他的雙手都給捏碎了。”
“再然後便是全身。”
寧書聽到這句話,手指微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柳隨的話,一字不差。
寧書又道:“郡主也是殿下殺的?”
太子桃花眼盯着他,臉上漠然又涼薄:“也是孤殺的,她在你面前掀了幕離,孤殺了她又如何?”
寧書喉嚨乾澀。
他聽到自己又問:“殿下明明知道湯中有藥對嗎?”
太子聞言,也不詫異他是在哪裏知曉的。只是悅耳道:“孤的確知道,孤是故意喝下的。”他垂着眼眸盯着少年郎的眉眼,有緩緩地說:“孤其實對情事並非一竅不通。”
“孤看過春宮圖,並未像你想象中的一概不知。”
“以前還有女子爬過孤的牀。”
“孤又怎麼會不懂得牀第之間的事呢。”
寧書卻是神情恍惚,可笑他還以爲太子並不知曉,還在後悔,是他讓太子誤入了歧途。
原來太子什麼都知道。
他想起當初的種種,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太子賞着觀玩。
寧書動了動乾澀的喉嚨:“那奴才只是看了我一眼洗澡,殿下就要用那樣的手段殺了他嗎?”
他知道那奴才並非好人,他只是一閉上眼睛,就想到了那被分屍的肉塊
現在想起來,都有點作嘔。
寧書想象不到,竟然是太子做的。
太子就那麼看着他,竟沒有反駁:“也是孤做的,孤先挖了他的眼睛,然後再將他殺了,分屍。孤生怕身上沾了太多的血,並沒有折磨他許久。”
寧書聽着他這些話語,卻是死死地咬着嘴脣。
他是一個現代人,他知道這些人並非是無辜的。可寧書從未想到,太子的手段竟然一點猶豫都沒有,甚至手段極爲的殘忍。
他冷靜了一下道:“但是趙大人,趙大人並未做錯了什麼,他沒有害我,殿下。”
太子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眉眼涼薄道:“孤只不過是想嚇唬他,讓他遠走京城罷了。”
“你也覺得孤想殺了他嗎?”
寧書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沉默了一下,他心又有些動搖了起來。可他隱約察覺到自己走到了一個誤區,趙大人不過是給了他一碗綠豆粥罷了。
又有什麼錯呢?
那奴看了他洗澡,便被殺了。可太子殺人的時候,是真的去調查了他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嗎?
而趙大人受傷,也不過是因爲·他給了自己一碗綠豆粥。
寧書看到了太子眼中漠然的涼薄。
他心神微微一穩,然後掙扎了出來。寧書心中甚至一片涼意,他察覺到太子並未說的是實話,他並未將人命放在眼中,纔是真正的事實。
寧書說:“...殿下,殿下會不會認爲我見不得殺人罷了,憐憫他們。”
太子望着他,輕聲道:“孤知道你心軟,孤也知道你從未殺過人害過人,即便是一隻小鹿,也是心懷仁慈的。”
寧書看着他的眼睛,動了動嘴脣道:“我與殿下的觀念,可能產生了一些不同,殿下是生在帝王家的....”
太子卻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突然道:“你在怕孤?”
可如今一切都被掀開。
寧書說心中沒有忌憚,是假的。
太子並未做錯了什麼,只是三觀同他產生了不同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也讓寧書有點無法接受。
太子盯着他的眼睛,道:“孤很可怕嗎?”
寧書張了張口,好一會兒道:“我不該怕殿下。”
因爲太子都是爲了他殺人的。
他不該怕他,可不該是一回事,身體反應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子將少年的表情看在眼中,不冷不淡地說:“你不該怕孤,可你又怕孤。”
他親暱的將人抱了過來。
“可若寧兒知道孤還做了什麼事情,豈不是要怕死了。”
太子說着話,可眼中卻是半點笑意也沒有。
他拉着少年的手:“孤殺的人很多。”
他將小時候三皇子奴才的事情說了出來,說他們是自己欺辱自己的,他又是怎麼把那些奴才殺死的。
還有七皇子。
七皇子搶了他母妃給他的東西,弄壞了。於是太子便將他的身子摔了一個稀巴爛。
太子感受着少年的僵硬:“孤是不是很殘忍?可孤也是無辜,孤做錯了什麼,這後宮本不就是喫人的嗎?”
寧書沒說話。
他想到了趙大人說的那個七皇子的事,如今卻是被太子親口承認了出來。
可他想了想太子小時候的樣子,動了動嘴脣。
寧書又怎麼能去說太子一個不是呢。
他是無法站在太子身邊,又說出同情七皇子的話的。
太子說完,又拉着他的手,讓他去摸自己手腕上的傷。
寧書的手指碰着那道傷痕。
他微微錯愕,睜大了眼眸,然後看到了太子一直遮掩的手腕上,出現一道疤痕。
太子說:“父皇生病的時候,讓孤給他割血喝。”
寧書錯愕,他記得太子那段時日是一直去見聖上的。可他從未知道,太子竟然是去獻血的。
可是聖上生病了,爲何要拿太子的血?
太子繼續道:“孤是騙他的。”
他心情愉悅地說:“孤殺了他身邊的國師,可憐他竟不知道國師已經死了。孤每次給他的血裏邊,都會有慢性毒藥。”
“他便那麼死了。”
“他想在十八歲的時候,吃了孤的肉,喝了孤的血,孤殺了他,有錯嗎?”
太子摸着他的臉,親暱的蹭了過來:“他吃了孤孃親的肉,孤把他身上割下一塊肉,去祭奠我的孃親。”
寧書聽着,只覺得汗毛倒立。
他沒有想到,原來太子當初說的那些話,並非是開玩笑。是真的,當今聖上真的想吃了太子的肉,喝了他的血,只是爲了長命百歲。
寧書只覺得荒唐,太荒唐了。
只怕那些人都沒有想到,聖上之所以對太子恩寵有加,只是聽信了國師的話,要喝太子的血,喫他的肉。
他僵硬着身子,擡起手,摸了一下太子的腦袋,良久道:“殿下做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
太子淡淡的道:“孤逼不得已,孤恨不得讓他們在陰曹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寧書沒說話。
太子的經歷也十分的悽慘,他閉上眼睛,覺得自己無法同情那些人的。
太子抓着他的手道:“孤就是這麼殘忍,孤殺的人不計其數,都是真的。”
寧書張了張口道:“...可殿下,不需要將他們分屍,也不需要....”
他動了動口,還是把內心的話說了出來:“殿下不需要那樣,趙大人只是給我一碗綠豆粥,殿下爲何還要傷他?”
太子靜靜地看着他。
桃花眼變得深諳起來,悅耳道:“孤爲何不能傷他?孤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寧書微頓。
太子卻是抓住他的手,將他壓在身下,居高臨下的望了過來:“孤還想將你鎖在這宮中,誰也見不到。”
他摸着少年郎的臉,溫熱吐息在他的耳邊:“誰多看你一眼,孤就挖了誰的眼睛。”
“你分明還是怕孤的。”
“孤爲何還要在你面前裝?”
“孤其實恨不得這天下人,只有你和孤兩個人才好。”
“孤會悔恨嗎?孤一點都不悔恨。”
太子輕輕地說:“孤把你關起來,可好?”
“孤花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才成了你喜歡的樣子,可是寧兒如今知道了我的真面目。”
“孤也裝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