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到他出來的時候,彷彿看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很明顯緊繃的身體立馬放鬆下來。
寧書順着視線看去,發現戴着眼鏡的男生躺在牀上,好像並沒有在睡覺。似乎在跟誰說着語音,話語裏時不時還有“有錢”“名牌”的字眼。
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寧書知道,受過校園暴力的人很難對其他人產生一種信任感。他們會防備着任何人,但也不會像這樣對待一個陌生人產生一種類似應激的舉動。
少年似乎在害怕他的這個舍友。
又或者說。
寧書看了一眼仍然在牀上低聲說着語音的舍友,然後走了過去。少年給讓騰出了一個位置,藍眸明顯有點緊張的看着上面,然後低低的說:“...我可不可以睡裏邊?”
他臉色蒼白,但是模樣姝色,貌美的有些神化。
任誰看了這張臉,第一時間都會覺得有些過分出衆。
寧書停頓了一下,問:“...你跟我的舍友認識嗎?”
少年沉默,抓着他的被角沒說話。
但是眼神卻是低了下去。
寧書注意到少年臉上的神情是緊繃着的,那是一種自我防護而警惕的表現,然後他搖了搖頭,躺了下來,開口道:“不認識。”
說謊。
寧書心想,少年分明是說謊的。
他猜測出,他的這個舍友應該之前對少年產生過什麼影響·。所以少年纔會這個樣子,寧書剛洗完澡,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氣息。
他身上帶着一種青草香的冷淡味道。
有些好聞。
寧書躺上去的時候,就察覺到少年貼了過來。他身上的溫度比寧書的要高許多,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種熾熱的熱度。
貼着寧書的皮膚,有點說不出的奇妙戰慄感。
寧書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拉開了跟少年的距離。尤其是對方不知道分寸的緊緊貼過來的時候,他不由得開口道:“...再出去我就要掉下去了。”
少年的熱意這才遠離了一點,他蜷縮在牀上。
似乎很聽話的往裏邊靠了一些,幾乎要靠在牆上。顯得有些侷促了起來,黑髮少年沉默着,似乎是擔心沒有了容身之所一般,不僅按照吩咐的聽話,還聽話的過分了頭。
寧書只好道:“我也沒有要你過去的意思,像正常那趟躺着就好了。”
少年這才把身體舒展開一些。
但是一張牀睡着兩個男生再怎麼樣,都會有些肢體觸碰。寧書有點奇妙,畢竟他大學的時候都沒有跟舍友同牀過,但是現在卻是跟着少年躺在同一張牀上。
對方的皮膚貼在他的上面。
卻是給寧書一種寒顫的感覺
他沒說話,卻是隨着時間的流逝。然後眼睛逐漸迷糊的了過去,寧書半醒半夢間,察覺到有什麼人摸了他的脣。
然後那人湊了過來,脣齒間泄出了一點低低的發笑。
寧書蹙着眉頭,像是夢魘一樣。很快,那種氣息跟聲音就不見了,但是他卻是隱隱聽到了什麼碰撞窸窣的聲音。
寧書醒了過來,耳邊是巨大的動靜。
而身旁,少年的身影早就不知道去向。
他擡起頭看了過去,發現了駭人的一幕。只見少年的身體被提起,而黑暗中有兩個人的身影,另一個身影提着少年的身子,然後不斷的砸向另外一個方向,似乎想要掐死他。
寧書藉着月色,纔看清楚是哪個人。
只見戴着眼鏡的輪廓顯現出來,赫然是他那個舍友。
少年被揪着衣領,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有點脆弱的被弄在地上,然後被掐着脖子,貌美的臉有些過分的明豔。
寧書看着眼前這一幕,他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尋找着周圍的東西。
最後用那厚重的拖把,狠狠地在對方後面的後腦勺一下。
舍友被砸的頭花眼暈,這才放開了人,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的一幕。似乎也有點錯愕,但是在黑暗裏,寧書卻是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連忙把001給扶了起來,然後少年咳嗽着。
蒼白的臉頰在月色下,看上去似乎更加透明。
寧書見他好了一些,才冷冷的質問舍友:“你在做什麼,李明?”
李明也慌亂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但是在寧書看來,這就是李明做賊心虛的舉動。他沒有看向對方,只是問着少年說:“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低下頭。
然後道:“...我醒過來,發現他在翻我的東西,然後他看到了我...”
後面的話語不得而知。
寧書知道李明大概是看上了少年的錢財,所以纔會在半夜的時候進行偷竊。畢竟在睡覺前那些語音,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李明也不知道他偷錢的時候,會被發現。
所以他一時惱羞成怒,就把少年給拖了出去。
可能想以此用暴力威脅。
李明大聲的說:“...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他有點惱怒又驚懼地說:“我一覺醒來就發現我正掐着他不放,我比你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寧書卻是說:“李明,你不要撒謊了,你跟他們說的語音我聽到了....包括你之前可能勒索過...他,是嗎?”
他頓了頓,繼續質問道。
李明還想說點什麼爭辯,他看到少年低垂着腦袋。但是那脣角卻是向上咧開來,咧出了一道大大的詭異的弧度。
然後他就看到,黑髮少年擡起頭。
藍色的眼珠子看着他,就站在寧書的身後,看着他,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神情,彷彿就像是一個惡魔在欣賞他精心的傑作。
李明一下子就渾身哆嗦了一下,他擡起手,想指着少年。
腦子裏卻像是有一團血霧在裏邊。
他沉默了兩下,眼神開始呆滯,對寧書的質問像是在默認他的罪行。
寧書發現李明並沒有否認,不由得開口道:“我會把這一切都告訴給老師。”
他說完,李明就像是一個被扎破了的氣球一樣。然後有些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牀位上,最後有點僵硬的躺了下來。
寧書這下看向了少年,少年站在原地,沉默着。
他露出來的脖子,那裏還有一道掐痕。
紅色的,而鮮明。
寧書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道:“明天我會去跟老師要一個公道。”
少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後點了點腦袋。
可能是因爲李明的緣故,少年躺在牀上的時候。更貼近過來一分,像是缺乏安全感一樣,他有些不安。
寧書這次沒有拒絕對方的靠近。
然後他聽到少年有點沉默地問道:“只是這樣嗎?”他低着頭顱,語氣有點絕望的漠然:“沒用的,老師不會管那麼多的閒事...”
“他們頂多只會批評教育一通,然後還是什麼也沒有改變.,...世界還會是一樣的。”
少年露出了那雙藍眸,深邃的彷彿能喫人一般。
他輕輕地說:“然後他們還會繼續更加變本加厲的對我,你今天收留了我一晚,明天我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宿舍裏。他們還是會繼續那樣對我,甚至把我當成更多的樂趣....”
“你能幫我到多久呢?既然不能....那就拋棄我吧。”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寂靜黑暗。
寧書沉默,他只是一個玩家。而少年只是這個學校的一個NPC,他確實幫不了對方太多的忙,寧書甚至不知道自己如果通關了,這個副本會不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那麼他的幫忙,那就只是無勞而已。
但他既然幫過米歇爾,那自然就不會對着眼前的少年做到視而不見。
寧書把李明做的事情都彙報了上去,爲了留下證據。昨天在最後的時候,他特意留了錄音做了一點準備。
就連老師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一場暴行。
寧書冷靜地道:“所以我不願意跟李明這樣的舍友住在一起,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脅....”
老師有些爲難的說:“可是你私自帶別人回舍,也不符合規定....”
寧書早就料到了這個副本的NPC老師會這麼回答,所以他繼續道:“那是因爲他遭受了不公平的欺凌,我只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
“而且,老師,我並不需要你們做更多的事情。只是簡單的調換一下宿舍,我覺得這對於你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最後老師還是答應了寧書的舉動。
原因很簡單,因爲寧書說自己會拿畫畫參加比賽,爭取拿到一個比賽名次。
這對於學校的榮譽來說,老師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寧書出去的時候,少年站在門口。
他不由得微愣。
少年也看着他,然後道:“我全部都聽見了,你是讓我和你住在一起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