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有過自己的生日蛋糕。
縱然是雙胞胎,他跟寧希卻是長得不一樣。每年的生日蛋糕上,也只有寧希一個人的名字。
寧書以前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在他看來,在母親的肚子裏,他便搶走了寧希的那部分營養。直到長大以後,他才知道,寧父跟寧母的眼中,只有一個兒子。
寧書低下頭。
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會渴望過那一天的生日。
蛋糕並不難做,雖然過程有點磕絆。
但寧書還是把這個蛋糕給做了出來,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然後裝飾上一些物品,把它放在了所準備的蛋糕盒中。
寧書並不知道該怎麼給人過生日,但他知道,蛋糕是每個人生日中必備的。就像是他小時候那樣,也渴望有着一個屬於自己的蛋糕。
之前在寧家那些所謂的交際中,那些生意來往同寧父合作的商人,所收到的禮物。也不過是冰冷的,讓別人去操辦的。
寧書知道,如果他像那般,準備這樣的禮物,恐怕沈霽都不會多看一眼。
雖然這樣的方式有些老土。
但寧書還是做了。
他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看到了櫥窗裏擺放的花。
寧書想到了之前去沈霽的住處,他的花園裏全都是白色的百合花。
想來沈霽應該是喜歡百合的。
“給我來一束百合花,謝謝。”
寧書對着店員說。
然後從她手上接過花。
出了花店,寧書拎着蛋糕。給沈霽發了一條消息。
沈霽好一會兒,纔回復消息過來。
【寧哥就在那裏等我就好。】
寧書擡起頭,天空有些陰沉,似乎要下雨了。
他拿着蛋糕還有花束。
在沈霽說的那個地方,等了兩個小時。
寧書微頓,忍不住看了一眼蛋糕。
應該是還沒有化掉的。
這個時候,天上打了幾個響雷。
像是快要下雨了。
寧書微怔了一下,隨即便看到沈霽的車子停了下來。
少年從車上走了下來。
劉哲就站在他的後面。
“寧先生。”
劉哲看到他,打了一聲招呼。
寧書站起身來,走到沈霽的面前。
劉哲看到男人手上的東西,臉色猛然變了一下。
但是寧書並沒有注意到,他盯着面前的沈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沈霽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
他那雙深邃的丹鳳眼就那麼注視了過來,語氣平淡:“寧哥。”
寧書擡起手,把花還有蛋糕遞了過去:“小霽,生日快樂。”
沈霽盯着他手裏的蛋糕還有花,看了好一會兒:“寧哥是怎麼知道我的生日的?”
寧書張了張口,回道:“...我之前看到了你的入學資料。”
沈霽沒說話,但是他也沒有接過男人手裏的東西。
反而聲音沒什麼感情,語氣十分冰冷的道:“是嗎。”
氣氛有些尷尬。
寧書沉默,他把手裏的動作收了回去,低聲道:“我是不是不應該擅作主張?”
沈霽的眼神有些可怖。
在陰沉的天氣下,更像是一隻臉色蒼白又冷血的魅鬼,他嗓音沒什麼起伏,看了一眼寧書說:“寧哥,上車吧。”
寧書坐到了車裏。
原本站在那裏的劉哲看着男人,眼神有些複雜。
他剛纔屎都差點嚇出來了。
生怕沈霽當場發脾氣,血濺當場。
別人不清楚,但劉哲卻是清楚爲什麼沈霽不過生日的原因。
以前總是有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吸引沈霽注意力。又或者是試圖感化沈霽的男男女女,其中一部分就是用的這個·辦法。
不知道從哪裏打聽來,沈霽不過生日,然後給他準備了生日驚喜。
無一一個下場。
沈霽面色可怖,眼神冰冷的把那些東西,全部扔到了垃圾桶。
這些人也不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尤其是每到這個時候,沈霽的心情變得十分的不好。
劉哲在看到寧書拿着蛋糕,尤其還有那花的時候。是心驚膽戰的,要說之前那些追求者踩雷了沈霽心中的心結,而寧書則是直接踩到了沈霽的大雷。
誰都知道,沈霽在花園裏種滿了百合,不是因爲他喜歡百合。
而是因爲沈霽不正常,他整個人包括他的情感就是不正常的。
而寧書一下就踩到了兩個。
劉哲真怕沈霽動怒起來。
但是沒有,沈霽竟然·沒有發怒。
劉哲一邊疑惑一邊震驚,上下打量了一下寧書,心緒有些複雜。看來寧書在沈霽這裏,起碼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沈霽一上車,便閉上了眼睛。
寧書不說話,他的手裏還拿着給對方準備的禮物,有點茫然。
沈霽對他的態度很是冰冷,不是以前那種令人汗毛倒豎的冰冷。而是一種,似乎像是行屍走肉般的冰冷。
直到下車的時候。
劉哲從車上下來,對着寧書說:“寧先生,您還是把這個蛋糕跟花給扔了吧,沈少現在不發怒,不代表他之後看見這些不會發怒。”
寧書微頓,問了一句:“爲什麼?”
他不是傻子,能感覺到劉哲似乎對他送的禮物,有種複雜的眼神。
劉哲看了一眼正坐在車裏閉眼的沈霽。
壓低嗓音,快速的道:“沈少從來不過生日,因爲在他七歲那年,沈太太,也就是他的母親。在沈霽面前割腕了,沈太太生前最愛百合。那天的百合全都是血,所以沈少不過生日....”
寧書有些錯愕。
他沉默了一下:“...我在他的住處,看到了很多百合花。”
劉哲點了點頭:“沈少不是喜歡百合...”他擡起頭,用一種說不上是憐憫還是其他的眼神道:“你可能覺得他是爲了紀念自己的母親,但沈少的母親從來都不愛他,沈少幾乎是恨着太太的....”
劉哲在說完這些話,在沈霽醒來之前,就連忙閉上了嘴巴。
他之所以告訴寧書這些,也只是想提醒對方別做什麼癡心妄想的事情,也別連累了他,萬一沈霽遷怒,遭殃的不止是寧書一個人。
寧書沉默了下來。
他看着手裏的蛋糕還有花,遞了過去,讓劉哲幫忙處理。
沒過一會兒,沈霽就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他全程一言不發,神情淡漠冰冷的下了車。
寧書倒是沒有想到,他只是給沈霽過一個生日,卻是犯了對方的忌諱。
沈霽回來後,便把自己關在了房中。
寧書猶豫了一下,還是詢問了零零。
零零道:“沈霽的母親恨他的父親,所以連帶着沈霽也一塊恨上了。”
寧書這才知道,劉哲說那些話的意思了。沈霽的母親不愛沈父,卻是被迫嫁給了沈父。她懷着沈霽的時候,就一度想輕生,但沈父讓人派人看着她。
沈霽就那麼出生了。
沈父本來就沒有什麼父愛,甚至是可以說沒有人性。他還需要沈霽母親家裏的支持,生怕她想不開。就讓沈霽陪在她身邊,讓沈霽的母親帶着他,而不是保姆。
即便他知道沈霽的母親恨着他,也不愛肚子裏的孩子。
但沈父卻是想着,女人都一樣,不會對自己的孩子狠心。
但他低估了沈霽母親噁心他的程度。
看到沈霽都想掐死他的程度。
沈霽小時候懵懵懂懂,對着自己的母親總是想靠近討好。但沈霽的母親對他甚至是可以漠然,即便自己的兒子摔的頭破血流,都不會多看一眼。
沈霽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無論沈太太對他有多不好,他也會一如既往的像是一張白紙。不厭其煩的,如同新生稚子那般,憑靠着對母親的本能跟愛,靠近着沈太太。
彷彿這樣,他就能得到母親的一點關注,跟一點熱愛。
直到他年齡越來越大,大概意識到了自己跟旁人的不同。
他的母親恨着他的父親,也恨着他。
沈霽的母親特意在他生日那天,選擇了用慘烈的方式離開。她拿着一把剪刀,還有她最愛的百合,讓沈霽親眼看着她離開這個囚籠。
從那時候開始,沈霽就開始不正常了。
而那時候的沈霽只有七歲。
他逐漸變得冷血,冰冷,不懂人的感情。
像是繼承了沈父的基因,映照了那句沈太太的話:“沈霽,你跟他是一樣的,你身上流着你父親的血。”
寧書心情複雜。
他不知道該說是沈霽可憐,還是沈太太可憐了。
一個女人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折磨着自己。
但她無辜。
沈霽也是無辜的。
房間裏沒有動靜,寧書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敲了敲門。
但是房間裏卻是沒有什麼迴應。
寧書收回了手,沈霽每年在這一天,估計都不會好受到哪裏去,他應該不要去打擾地好。
但是寧書臨睡前的時候,還是推開了門。
然後。
他便看到了躺在牀上的沈霽,少年閉着眼睛,神色看上去奇差無比。
寧書微愣,他走了過去。然後遲疑的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臉。
沈霽的臉,是無比滾燙的,還有額頭,也是燒着的。
沈霽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