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平復了一下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旋即搖了搖頭。
“當年，欣母妃和朕的母妃同住一宮，母妃身體虛弱，父皇便讓我便常在欣母妃宮裏食宿，欣母妃待我比任何人都好。”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長孫涼澈說起話來和往常冰冷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一雙眼睛溫柔的能掐出水來。
顧琉無意識的眉間皺了一下，她只知道欣妃和案件相關的事，並不知欣妃和長孫涼澈還有這層關係。
如此看來，長孫涼澈不止她想的那麼簡單。
“啓盛十一年，欣母妃孕有龍嗣，父皇高興，特地差人將進貢的巴蜀一帶的桂樹植樹成林，以此來緩解欣母妃思鄉之苦，由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負責此事。”
長孫涼澈語調輕緩，似是在訴說一個唯美的故事，但仔細聽來，這故事卻並不完美。
“然後呢？”
後面的事史書並未記載，顧琉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桂樹林就在欣母妃宮側，當時我在宮外由先生教導讀書，並不能眼見爲實，只是常聽說欣母妃從夏日開始，便時常腹痛，太醫只說有滑胎跡象，卻從未有人尋其根源，或者，他們不敢尋其根源。”
顧琉擡頭望着他，那雙眸子明明清澈得很，卻又像是蒙了一層霧似的讓人看不透，盡數顯露的，只有她從未從他身上見過的悲傷。
她沒說話，只是靜靜聽着。
“好在上天庇佑，欣母妃在初冬誕下一龍子，只是……”酒意裹挾着傷感，長孫涼澈一時竟有些哽咽。
“如何？”顧琉喃喃應了一聲。
“只是上天庇護，當朝皇后卻不肯庇護，欣母妃生育未滿一月，便在一夜暴雪之後離奇失蹤，當時皇后宮內的宮女稱前一夜在聖心湖邊見過母妃……父皇痛心，下令鑿冰尋人。”
顧琉薄脣緊緊抿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長孫涼澈。
原來欣妃娘娘背後，經還有這般故事。
“侍衛們整整尋了三日，待聖心湖的冰都化了，也未找到欣母妃和皇弟。”長孫涼澈聲音微微顫抖着，皇帝的威嚴早已經不復存在，此刻，他只是一個懷念故人的普通人罷了。
顧琉撫着他的背，心中之感難以言喻，她知道前朝後宮皇后李氏一手遮天，靠着父家的權勢牽制帝權，卻不知她竟然跋扈到了如此地步，光天化日就殺害后妃和皇嗣，這簡直……
人性的確有可怕的一面，畢竟，這些情節從未出現在書中，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這個世界。
感嘆了一番活着真難之後，顧琉頃刻恢復了理智，她是來拯救長孫涼澈的，不是來陪他哭天喊地的，溫柔鄉可以有，但還是要幹實事。
待長孫涼澈情緒稍稍穩定，顧琉從他的懷裏抽離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將他扶到桌邊坐下，順帶着沏了杯茶。
說了這麼久，難免口乾。
“臣妾聽皇上的意思，是已經有太后做這些事的證據了？”顧琉試探的問道。
既然翠兒探來的小道消息說大臣都進宮面聖了，想必證據方面就不用她操心了吧。
時隔多年，就算是當初留下了痕跡，也早就被無數的暴雨沖刷掉了。
顧琉不禁嘆了口氣，證據不足，是個問題。
這長孫涼澈許是酒量不好，方纔酒勁兒沒到還算清醒，這會兒竟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來了，顧琉見他心不在焉這副模樣，鬼使神差似的拍了拍他白裏透紅的臉，卻不料被他手疾眼快攥住了小手。
“趁着醉酒，你想要非禮朕？”長孫涼澈眉眼帶笑，像是瞬間忘卻了剛纔的鬧心事似的，與她戲虐起來。
顧琉見狀噗嗤一聲笑道：“臣妾只是瞧着皇上沒有動靜，想看看您是不是睡着了。”
白日裏被翠兒左一嘴右一嘴的灌輸小道消息，夜裏又被長孫涼澈拉着聊了半天，花念語這體弱多病的小身子骨早就撐不住了，站在長孫涼澈面前，腿都直髮酸。
顧琉稍稍站直了身子，朝外瞧了一眼，門外沒什麼光亮，看來鄭公公並沒有跟來，這個長孫涼澈，今夜怕是趕不走了。
“你朝外瞧什麼？”長孫涼澈堪堪起身，剛好擋住她的視線。
“瞧……風景。”顧琉難得心虛一次。
長孫涼澈也不是榆木疙瘩，他既知道花念語是長孫御的人，便明白她不可能會主動讓自己留宿，二人各懷心思的對峙了半晌，終是長孫涼澈率先退了一步。
“朕還有奏摺要批，愛妃身子弱早些歇息。”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多了些冷意。
顧琉行了禮，擡眸目視着長孫涼澈愈發遠去的背影，總覺得此刻的他，身上的寂寥之感多過了意氣風發。
“嘖嘖嘖，系統察覺你對長孫涼澈的好感度也在增加，這次任務完成後，你同樣有權利選擇是否留下來。”
顧琉回神一愣，小小系統竟學會了開她的玩笑？
“閉嘴，再廢話，我就讓你永遠留在這個世界。”顧琉揮了揮拳，嚇得系統趕忙又跪地求饒。
想要完成扳倒太后的任務，就必須要找到太后毒殺皇嗣殘害嬪妃的證據，如今十年變遷，痕跡都已經化爲灰燼。死人不會開口說話，但活人會，看來她必須換個角度，重新尋找突破點了。
顧琉疲憊的坐下，細細的抿了口茶。
“這個世界上現存的人，你都知道在哪兒對吧。”這個系統沒別的特點，查找人的行蹤最是在行，簡直是行走的追蹤儀。
系統不耐的點頭，這個宿主簡直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利用他的機會：“雖然系統可以搜尋信息，但需要提醒宿主，使用系統功能超限是會影響積分的。”
“還能怎樣影響啊，我不都已經是負積分了麼？”顧琉丟了一個白眼，“我被困在宮裏，一沒手下二沒眼線，找個人簡直難如登天，你不幫我是想讓我躺牀上做白日夢？”
“別廢話了，報廢還是找人選一個。”顧琉最擅長武力威脅。
“請輸入姓名”
系統妥協，機械的蹦出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