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叫翠兒攙她進門引她坐下,半句話還沒說完,這人就又跪了下來。
還挺敬業。
“花輕輕,你費盡心機的進宮,就是爲了跑到本宮這兒,來哭爹喊娘磕頭認罪?”
宮裏有宮裏的規矩,后妃只有孕有龍嗣,才准許孃家人進宮探視,花輕輕不到一月接連進宮兩趟,不是奉了長孫御的命,就是讓她那身居高位的丞相爹買通了內務府,可不就是費盡心機?
不僅如此,她的態度還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人不起疑都難。
“當然不是!”花輕輕慌忙否認。
“輕輕自知做了錯事,想求得姐姐的原諒。”花輕輕低眉垂眼的,一副唯唯諾諾老百姓的樣子。
這是又換了什麼新作法?
“好啊,本宮原諒你了。”顧琉懶得與她多講話,敷衍道。
許是沒想到花念語會這麼輕易地“原諒”自己,花輕輕一時有些震驚,瞪着眼睛懵懵的看了她許久。
顧琉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嗤笑一聲,“怎麼,妹妹這是覺得姐姐太容易滿足,不適應了?”
“那不然本宮提個條件吧,你找個機會去把長孫御殺了,本宮就原諒你。”顧琉摩挲着指尖的金護甲,一臉淡定的說道。
花輕輕頓時有些傻眼。
“御哥……長孫御可是當今王爺,姐姐讓輕輕這麼做,不是誠心害輕輕嗎?”花輕輕語氣有些變化,似乎蘊起了怒氣。
顧琉柳葉兒眉皺了皺,“輕輕,本宮這半生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算順風順水,能讓本宮記恨人的不多,只有長孫御和妹妹你……”
“既然你捨不得害他,你自殺也不是不可以。”顧琉盯着她銅棕色的眸子,似乎能看見她刻意隱藏起來的怒氣。
“姐姐當真要如此爲難我?”
花輕輕掩面,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姐姐,你還記得七姨娘嗎?”花輕輕擡袖擦了擦眼淚,抽泣着說道。
七姨娘?
顧琉沉了沉眸子,有關七姨娘的回憶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那是花念語的奶孃,自從花念語母親去世後,她在丞相府裏的待遇就和普通丫鬟無異,上至她那個丞相父親和繼母,下至院裏的僕人,雖然沒有人敢惡意頂撞,但見到她都會嘀嘀咕咕,唯有翠兒和七姨娘一直真心待她,七姨娘更甚,對待她如同對待親生女兒一般。
一晃入宮這麼久,也不知那個七姨娘怎麼樣了。
細密的睫毛顫了顫,顧琉不知花輕輕賣的什麼關子。
“輕輕知道姐姐最喜歡七姨娘做的點心,這次來特地帶了些,讓姐姐嚐嚐兒時的味道。”花輕輕拍了拍手邊碩大的木盒,正是她先前捧來的那個。
顧琉定定的看着那木盒,忽的想起從前花念語與七姨娘的點點滴滴,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
如果她是花念語,此刻她應該很激動。
勾起一些溫馨的回憶,顧琉周身的戾氣也消減了許多,“你倒有心了。”
一旁跪着的花輕輕,見她沒推脫,心滿意足的點頭。
“別跪着了,免得污了我的地。”顧琉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起身,叫翠兒把那點心盒子接了過來。
宮門外,花輕輕回首,目光緊緊跟隨着來送行的宮女,直到那人消失在轉角處,她臉上淡淡的笑意猶如假面一般瞬間消失。
“姐姐,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熙華宮裏,顧琉慵懶的倚在窗前,透過霧紙呆呆地看向窗外。
夏日太陽昇得也快,與花輕輕周旋的這會兒功夫,外面已經熱得人出不去門了,顧琉特地吩咐了翠兒關緊了門窗,免得熱氣滲進來。
翠兒忙活完就在她身側候着,許是爲了乘涼,小李子也候在了外室。
“本宮這兒用不着人,你們先下去吧。”顧琉望着窗外的目光沒動,朝後擺了擺手。
“娘娘,夏日天熱,三小姐拿來的點心,您不喫的話怕是夜裏就壞了。”翠兒一直很節儉。
顧琉聞聲回神,纔想起來花輕輕來時帶了點心。
還說是七姨娘親手做的。
沒等她吩咐,翠兒就將那盒點心抱了過來。
盒子是檀木做的,蓋子上刻了花鳥,還有丞相府的印章,這盒子上上下下一共有五層,顧琉約莫着掃了一眼,沒發現有什麼異樣之處。
只可惜她不是花念語,並不留戀七姨娘的手藝。
“本宮沒胃口,你拿去與宮人們分一分罷。”顧琉漫不經心的說道。
翠兒聞聲想要勸她,擡眸瞧見顧琉面無表情興致不佳,沒敢開口。
爲了分點心,小李子也被翠兒叫了進來,二人小心翼翼的將點心一層層的取出來,放在一側的淺口食盒上。
茯苓糕,海棠酥,馬蹄糕……顧琉按着有些發緊的額角,看着那幾副顏色各異糕點,一個接一個的被取了出來。
翠兒手腳利索,三下五除二的就將最後一層也取了出來,顧琉眸光在那點心上停留了半秒,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是何物?”
圓不圓方不方的,和其他糕點外形差的有點多。
“娘娘,這是合意酥呀,是用薯芋做的不摻一點的面,看起來晶瑩透亮,因爲不加面勁度不夠,外形自然也不好控制。”翠兒笑意盈盈的說道,“娘娘忘了?這還是娘娘從前最愛喫的呢。”
比起那些外形精緻的糕點,這合意酥確實顯得平庸了些。
顧琉淡淡的“哦”了一聲。
雖然但是,那合意酥還是有點奇怪,許是她離得遠的緣故,總覺得那本該晶瑩透亮的糕點,像是摻了東西似的,隱約能看見裏面淺色絮狀物。
“等等!”
顧琉橫臂擋住了正要端走點心的小李子,取一個合意酥拿在手上看了看,又將這合意酥掰開聞了一下。
見自家主子這莫名其妙的動作,翠兒和小李子都默契的屏住了呼吸,半晌,小李子試探的開口,“娘娘,這糕點有什麼……問題嗎?”
顧琉臉色一沉,將合意酥扔回了原處。
“糕點放下,去請鄭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