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爲當慣了鹹魚,這看會戲的功夫,脖子就仰得痠痛不已,見那柳如春一曲唱罷下了臺,她才活動了活動筋骨,梗着脖子做了個米字操。

    一個沒注意,雪貴妃就扭着腰肢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

    “皇上,臣妾來時讓宮人備好了午膳,特地準備了皇上最愛的蓮花羹湯,皇上不去臣妾宮裏坐坐?”

    雪貴妃一向高傲,從前花念語不知爭寵,雪貴妃可謂是寵冠六宮,連皇后都不曾放在眼裏,只是物是人非,以前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拴住皇帝,何曾這般低聲下氣的相邀過。

    低聲下氣不說,還沒有好結果。

    長孫涼澈拂了拂手,懶得與她多言,“朕還有事,雪貴妃就不必費心了。”

    一語言罷正要起身,顧琉心思一轉,擡手一把攬住了他的腰身。

    “皇上,昨夜臣妾瞧着您衣服上的龍紋開了線,特地給皇上修補好了,皇上今夜可要來瞧瞧?”顧琉身子沒有骨頭似的靠着長孫涼澈,一雙眼睛蘊了水霧一般,讓人越看越覺得沉醉。

    “那你可要備好晚宴,好好招待朕。”長孫涼澈點了點她的鼻尖,寵溺笑道。

    一旁的雪貴妃頓時石化了。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自從花念語在桂樹林外意外暈倒,至今已經一月有餘,皇帝不僅從未臨幸過她,連午膳也不曾去她宮裏用過,如今她放下面子主動相邀,他竟眼中只有花念語,對她卻敷衍了事。

    都是花念語這個狐媚子!

    目送着長孫涼澈離開,雪貴妃眸子裏的光漸漸消失,回身堵住了花念語的去路。

    “念妃妹妹,皇上這般對你不過圖個新鮮,這新鮮勁兒一過,妹妹這隻‘鳳凰’,怕是要從枝頭跌落下來了,姐姐多嘴一句,你也好有個準備。”

    雪貴妃眉毛一揚,拐彎抹角的罵道。

    “臣妾謝過娘娘提醒,既然是娘娘的經驗之談,臣妾自當謹記在心。”顧琉纔不肯喫氣,假笑一勾反諷了回去。

    “你……”一向咄咄逼人伶牙俐齒的雪貴妃,竟也一被噎了住。

    “臣妾不如娘娘心思細膩,出門前也沒讓宮人備好晚膳,皇上既要去臣妾宮裏,臣妾自當不敢怠慢,貴妃娘娘若是沒事,臣妾就先告退了。”顧琉行了個禮,懶得與她多費口舌。

    “給本宮站住!”

    顧琉剛想起身離開,就被雪貴妃叫了住。

    “花念語,不要仗着你獻了治水之策就敢跟本宮叫囂了,你不就靠着這張臉狐媚惑主嗎?若沒了這副皮囊,你算個什麼東西?”

    雪貴妃揚聲斥責,當事人顧琉卻一點也不生氣,因爲她分明覺得,雪貴妃用來罵她的這句話,用在雪貴妃自己身上才更合適些。

    “與娘娘的美貌相比,臣妾簡直差之千里,娘娘這話,真是折煞臣妾了……”顧琉操着一口綠茶語調,不慌不忙迴應道。

    “你說什麼?”雪貴妃往前逼近半步,身上的怒氣噴薄欲發。

    嗯?

    聽的懂人話?

    “臣妾說娘娘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別說臣妾了,就算是在這六宮之中也沒有能與娘娘您媲美的。”顧琉明裏暗裏諷刺,但這話聽起來卻頗有一種狗腿子的意味。

    此話一出,雪貴妃臉色緩了緩,“算你還有點腦子,本宮今日就暫且放了你,若日後你再以下犯上,本宮絕對饒不了你!”

    雪貴妃丟下這話,轉頭就走了開,只留下了在風中凌亂的顧琉,望向雪貴妃背影的目光裏,頃刻間多了些看傻子般的憐憫。

    戲園裏坐了一個上午,顧琉這原本就疏於活動的筋骨,又僵硬了不少,今日天氣不錯,即使快到了晌午,日頭也沒那麼毒辣,被風一吹很是涼爽。

    顧琉悠閒的沿着回宮的路溜達着,一旁的翠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咱們又沒得罪貴妃娘娘,她怎得總是揪着娘娘您不放呢……”

    翠兒一直貼身伺候顧琉,雪貴妃幾次三番的爲難她,早就被翠兒看在了眼裏。

    “娘娘不過得了皇上恩寵,又沒做什麼錯事。”翠兒單純的小腦袋瓜,似乎不能理解后妃之間莫名其妙的矛盾。

    顧琉無奈的笑了笑,“女人之間爭風喫醋不是常事嗎,放在哪裏都是如此,更何況這裏可是後宮。”

    “人心險惡,只有得了寵有了地位,才能把自己的命攥在自己手裏,誰又願意做下一個欣妃娘娘呢?”顧琉輕嘆一口氣,有時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爭什麼。

    大抵,是想得寸進尺的去爭長孫涼澈的真心吧。

    “好了好了,以後少想這些事,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幹嘛爲莫須有的事發愁呢。”顧琉大手一揮,彷彿自己已然看透了人生。

    翠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哎呀,奴婢給忘了!方纔聽戲時小李子來傳信兒,說丞相和夫人在湖心亭等您過去。”翠兒拍了一下腦袋,有些懊惱的說道。

    顧琉聞聲停下了腳步。

    方纔還在開導翠兒的她,自己倒先陷入了泥潭之中。

    有時日日鹹魚躺屍,有時一碼接着一碼,前腳剛從雪貴妃那裏抽身出來,後腳花念語那雙爹孃又進了宮來尋她。

    不用猜,指定是因爲花輕輕的事。

    “帶路吧。”顧琉有氣無力的說道。

    皇宮南苑,柳林深處。

    碧水湖面如玉鏡倒影着兩岸柳樹,陽光透過柳枝映在湖面上,粼粼波光耀的顧琉睜不開眼睛。

    湖心亭就建在碧水湖中央,一條入水的長廊延伸過去,遠遠望着猶如飄在湖中,顧琉團扇遮光往那處瞧了一眼,她那個穿金戴銀的後孃正焦躁的踱着步子,時不時的還數落男人幾句。

    顧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態,才走了過去。

    “二位找本宮何事?”顧琉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連句爹孃都懶得叫。

    許是被她這副傲慢的樣子驚到了,一直嘮叨個不停的羅錦芳突然就噤了聲。

    丞相花呈也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自家女兒出言不遜這般不敬,他卻絲毫沒當回事,“念兒啊,爹孃進宮着急見你……是有事相求。”

    幾個月不見,她這個爹一句問候的話也沒有。

    顧琉嗤笑一聲,“糾正一下,她可不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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