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一派胡言!”一旁一直沉默寡語的江北提督宗升吹鬍子瞪眼猛地站了起來。

    “我堂堂南朝國土逾千里,精兵名將民心所向,豈能投降與北漠彈丸小國?這種有損國威的事也能做?你到底是何居心!”

    宗升急得臉色通紅,那模樣,彷彿如果不是因爲衆人在場礙於臉面,他早已經上前抓花顧琉的臉了。

    見他這麼激動,顧琉下意識的後撤了半步。

    “本宮……本宮有說過讓你投降嗎?”這人理解能力着實是有點差。

    “宗提督若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大可讓柳城將士門負隅頑抗,只是即使是奮力抵抗,不出一日,柳城也必將失守。”

    顧琉說的毫不費力,彷彿是在談論一場軍士遊戲,她根本沒把國家臉面考慮在內,畢竟,在她認知裏,命比臉重要。

    不管什麼時候,這都是一個不變的真理。

    被她一懟,宗升也噤了聲,被身邊的和事佬勸着坐了下來,顧琉見幾人安分了,才重新開口。

    “就像宗提督所說,我堂堂南朝精兵名將民心所向,暫且失了這一座城又如何,難不成各位沒信心把它奪回來?”

    韓恭瞄着她,深邃的眸子裏有些不解,“此言何意?”

    顧琉順了順氣,指尖在空中畫了一個圈,“若把這個圈看作柳城,這方圓百里之內沒有其他城池,即使是最近的也要行軍兩日才能趕到,烏塔佔了這座城之後,必定會先停兵修整,而此時,我們的軍隊已經從四處趕來,將其圍控在內。”

    “柳城失守只不過是個幌子,一來讓烏塔放鬆警惕,讓我們的兵將獲得有利的攻勢,二來讓我們有時間引兵南下,抵禦外敵。”

    衆人互相看了幾眼,都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

    一直認真聽着的長孫涼澈打破了死寂的氣氛,“愛妃意思是,如釜底抽薪一般將百姓暗中轉移,留一座空城給烏塔?”

    顧琉聞聲點頭,“正是。”

    “現在封將軍剛被召回京城,回京最快也要三四日,這三四日既是烏塔準備攻城的時間,也是我們引兵南下,柳城外設伏的時間。”

    “一旦烏塔拿下柳城,發現是座空城必然起疑,在他有進一步的行動之前,我們的軍隊必須要到達柳城附近,陳兵城下,奪回城池!”

    一口氣說完,顧琉覺得一陣頭腦發昏,腦子都有點缺氧。

    就像她們所說的那樣,她一介女子干涉朝政,一開始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妥,可轉念一想,在國家危難之際,如若因此而失了轉危爲安的機會,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她明白這個道理,她相信這些看似迂腐落後的大臣們,也同樣懂得這個道理。

    顧琉站在桌前,低眉掃了一眼幾個沉默不語的大臣,看不懂他們精於世故之後,浮於表面的表情。

    “請皇上下旨,衡川一帶兵馬即刻南下補充兵力!”韓恭從座上起身,順勢跪了下來。

    幾個大臣陸陸續續跟着跪下,顧琉怔怔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初進門時他們冷眼相待厲聲問責,而如今爲了社稷安定百姓安康,他們不顧心中綱常的束縛,認真聽了她的話,也認可了她。

    書房圍談之後,長孫涼澈即刻下了旨,讓江北提督宗升前往衡川集結兵馬,引兵南下,與此同時,爲了防止打草驚蛇,橙州練兵之事照常進行。

    除此之外,長孫涼澈暗中令柳城城主萬盛即刻指揮柳城百姓轉移去最近的衡城,一切祕密進行。

    養心殿側室,顧琉伺候着長孫涼澈換下朝服,細心的將衣服掛在架上整理了一下。

    只覺得身子一緊,長孫涼澈從背後環抱住了她,顧琉整理衣服的動作滯了一下,旋即又若無其事的將龍袍上的褶皺撫平。

    男人將頭埋在她的頸窩,一呼一吸都落在她白皙柔滑的肌膚上,紅暈從頸側延伸到了臉頰處。

    “皇上?”見他一直不言不語的抱着自己,顧琉試探着輕聲問了一句。

    長孫涼澈淡淡的“嗯”了一聲,長睫掩住了漆黑的眸子,讓人讀不懂他的心情。

    “皇上是在擔心……讓柳城百姓波折一番,他們會有怨言?”

    自從他猶豫過後下了旨,他就一直鬱鬱不樂,顧琉能感覺出來,一直以來他雖常以冷麪示人,但對社稷對百姓,卻一直都是熱心,唯恐自己有所失誤會誤了百姓,傷了民心。

    這次柳城百姓轉移,一方面是爲了保護他們免受可能會有的“屠城之險”,一方面也是在佈一個局。

    這個局,是一個關於權利的遊戲,關係着他與長孫御之間的對決,也正是因爲長孫御太過於迷戀權利,渴望皇位,柳城的百姓才遭此一難。他不怕別人爭權奪利,他怕擁護愛戴他的百姓,因此受災受難。

    長孫涼澈沒說話,環住她腰肢的手緩緩的收緊。

    “皇上,事到如今,戰局已經不可扭轉了,烏塔好殺戮,一旦佔領了柳城,屠城的可能性能佔到九成,皇上難道忍心看着柳城百姓因此喪命?”

    顧琉握住他的手,只覺得一陣涼意從指尖滲入,直逼心臟。

    “如今這一切,都是長孫御一手造成的,我們現在所做的,是在拯救百姓,拯救皇權不旁落。”

    “謝謝你,念兒……”長孫涼澈側了側頭,將脣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顧琉笑了笑,在她懷裏轉過身,鑽進了男人懷裏,“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唯有生死能將你我分離。”

    兩個人靜靜的相擁,彷彿不需要言語就能領會對方的意思,彷彿連時間也停住了,這一刻,江山社稷都拋在腦後,他們的心中只裝着彼此。

    只是,美好總是短暫的。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顧琉下意識的從長孫涼澈懷裏掙了出來。

    親軍侍衛的首領大步流星的進門,看到長孫涼澈的身影,緊接着跪了下來。

    “皇上,臣有要事彙報。”

    長孫涼澈無奈的嘆了口氣,“無妨,直說。”

    侍衛首領看了看顧琉,又回眸看了一眼長孫涼澈,低頭說道,“前線來報,北漠國一隊騎兵在柳城外叫囂,下了……下了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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