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站在長孫涼澈的正前方,沒有任何懸念,顧琉被他碩大的身軀壓在了下面。

    聽到“砰咚”一聲,顧琉只覺得大腦短路了似的,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濃郁的血腥味從鼻尖傳入,顧琉即刻清醒過來,猛地把長孫涼澈從自己身上推了開。

    眸光觸及到長孫涼澈毫無血色的臉,顧琉的心像是被什麼叮了一下似的,生生的疼。

    靠,中招了!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把他擡到營帳去!”

    她緊張的摸索着他的臉,目光瞥到同樣被嚇到失神的侍衛,厲聲說道。

    營帳榻上,長孫涼澈緊閉着雙眸,蒼白的脣被風吹得已經乾裂了,滲出點點血漬。

    氣氛安靜的嚇人。

    顧琉呆坐在一旁,眼睜睜的看着凜衝將長孫涼澈肩頭上的短箭拔了下來。鮮血與暗紅色的血混在一起,瞬間從傷口處溢了出來。

    凜衝下意識的用帕子去堵住傷口,被顧琉一聲吼了住,“住手!”

    “箭上有毒,趁毒還未滲進骨肉,先放一放傷口處的血。”顧琉盯着那源源不斷往外流的血,心臟如同被撕扯着一般難受。

    凜衝聞聲動作一滯,望向她的眼神裏有些不解。

    “娘娘如何知道箭上有毒?”凜衝有着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與冷靜,面對這種場面,沒表現出他一點點的慌亂。

    顧琉走近,感覺放血放的差不多了,便在自己褶裙上扯了一塊長布條,幫長孫涼澈包紮了起來。

    “這箭是用銀鑄成的,方纔你拔出那跟短箭時,箭頭已經發烏了。”顧琉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儘量不在將士面前表現出憂慮的神色。

    長孫涼澈現在重度昏迷,能主持大局的唯有她一個人。

    如果此刻她哭爹喊娘痛心暴走,軍隊勢必會大亂,再無奪城的可能。

    她不急不慌,指尖在長孫涼澈肩側暗色血泊中輕點了一下,旋即放在了自己脣上。

    苦澀的味道竄如口中,伴隨着血腥味的衝擊,她強忍着緩了半晌,纔沒讓自己把喫的飯菜都吐出來。

    “是天竺草,北漠國特有的毒物。”

    南朝與北漠兩國相爭多年,身爲軍中將領,凜衝對北漠的毒術也有所了結,這天竺草正長在蒼狼雪山北麓,此物釀成的毒藥功效猶如斷腸草,若不及時救治,待毒氣侵入骨髓,便會七竅流血肝腸寸斷。

    只是,這天竺草是北漠特有的物種,能解這毒的草藥,也必定是北漠專有的。

    “那皇上這毒,該如何解?”凜衝眉間升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

    顧琉愣神,看着長孫涼澈的眸子裏,眼淚越積越多,半晌,她掩面將淚拭去,從牀前站了起來。

    “凜衝將軍,有件事需要你去辦。”

    次日,辰時。

    柳城城下,南朝兩萬精兵列隊方陣,整齊劃一氣勢磅礴。顧琉身披御賜戰袍坐於馬上,長髮散落未束,遮住了金色面具下失神的目光,一襲紅衣隨着大漠寒風飄散起舞。

    柳城高牆,烏塔親手掛上了白旗,獻城,投降。

    城門緩緩打開,使者手持降書朝她走來,顧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連眼神也沒給那人一個,整個場面異常的安靜,唯有北風呼嘯聲清晰可聞。

    使者於馬前站定,雙手將降書呈了上來。顧琉撫着匕首的動作停下,眼皮微微一擡,將那文書掃了一眼。

    顧琉冷笑一聲,一腳將那降書給踢了開。

    城上城下,所有人看着眼前着一幕,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我軍已示投降,南朝爲何還要苦苦相逼?”使者盯着被一腳踢飛的降書傻了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要回嘴。

    顧琉打量了那人一眼,將匕首緩緩放回了鞘中。

    “投降?你北漠國濫用毒術,偷襲我軍將士,致我軍人員被暗器所傷,中毒無解,現在說投降,未免有點晚吧!”顧琉端坐於馬上,手中玩弄着金柄玉鞘鑲琉璃的匕首,一字一句的說。

    一直站在城牆上了望的烏塔,聽聞顧琉的一席話,此刻也來了性質。

    “兵法講:兵不厭詐,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話雖沒錯,但被他用在了這裏,屬實是有些問題。

    “貴軍是來投降的,還是來質問我懂不懂兵法的?”顧琉瞥了一眼敵軍的陣仗,輕笑了一聲說道。

    “罷了,既然你們已示投降,我也不想再爲難你們,只是除去你們呈遞文書中的獻城,賠款之外,我還有一個要求。”

    顧琉說着話頓了頓,柔媚的眼神望向烏塔,連臉上的笑意都有些瘮人。

    “我要你們……獻出在此戰中的製毒之人!”

    顧琉略微懶散的語調突然凌厲起來,讓猝不及防的敵軍將領不由得顫了顫。

    話音落,整個戰場重新恢復死一般的沉寂,高臺上烏塔的臉色按着紅橙黃綠藍變了一圈,他久經沙場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了一絲的慌亂。

    那人是在有意爲難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兩軍對峙就這麼僵持着,顧琉許是等的不耐煩了,玩弄匕首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擡起做了個手勢。

    一瞬間整齊的聲響,南朝的弓箭手把箭搭在了弓上。

    “既然,這製毒之人交不出來,那我軍將士可不能白白喪命,北漠的將士們,就與他陪葬可好?”

    顧琉嘴角含着嗜血的笑,手勢在空中停滯着,千軍萬馬只待她一聲令下。

    “等等!實不相瞞,製毒醫師昨夜失蹤了。”烏塔慌忙叫停,不得不道出實情。

    顧琉聞聲挑了挑眉,失望的搖頭,“看來將軍……是不打算應我的要求了。”

    “北漠擅長製毒,即使是在戰場上也屢試不爽,與敵軍交戰時,多次利用這般下三濫的手段偷襲敵軍將領,可謂是臭名遠揚。”

    “既然事到如今,將軍你還可以包庇製毒之人,那就莫要怪我與你北漠一國爲敵了。”

    先禮後兵,是萬年不變之常道。

    顧琉深諳這一道理,給烏塔把高帽子帶完,不待對方再說什麼,顧琉手指微動,身後萬箭齊發直衝城牆高處,幾個北漠士兵中箭從城牆上摔了下來。

    顧琉接過弓,盯着染了毒藥的銀色箭頭看了一眼,瞄準烏塔一箭射了出去,箭如旋風般飛出,正中烏塔眉心。

    “爛手段便留給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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