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想了想，便嬉皮笑臉的湊上去，一副乖巧小徒弟的樣子，“師父啊，是你叫我來又不讓我進去的呀。”
她揹着手左右晃了晃，然後湊到鬼昔陽的面前，微微傾着身子，從下往上擡着頭看着鬼昔陽，一雙眼睛閃亮亮的就那樣盯着他，看得鬼昔陽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當初鬼昔陽就是被楚玉蓮那一張臉征服的，小姑娘的眼神又純淨又帶着年少人固有的輕狂，也就是將軍府這樣的環境才能養出這樣的姑娘來。
若不是因爲覺得楚玉蓮跟別人不一樣，鬼昔陽也不會這麼隨便的收個徒弟，可後來在楚玉蓮和陳世延的成婚宴上的時候，鬼昔陽覺得那個曾經吸引他，給他不一樣的感覺的小娃娃不見了。
那一瞬間鬼昔陽是後悔的，後悔自己竟然將自己的畢生絕學教給了這樣一個姑娘，浪費了他鬼醫聖手的醫術手藝。
但現在的鬼昔陽看着這個看着他的小姑娘，好像感覺十幾年前的那一見，見到的姑娘又回來了。
可鬼昔陽是個怪老頭，他當然不會直接把自己心裏想地說出來，只是嫌棄的退了一步，然後才低垂着眼眸說：“進來吧，別在門口丟人現眼了。”
顧琉不太摸得清這個怪老頭的性格，只能去根據楚玉蓮記憶裏的內容去摸索，原書中也沒給過什麼過多的信息，對她來說鬼昔陽就像剛見到龍澈鈺的時候一樣，都是一份被人設圈定好的工具人模板，說他是什麼性格就是什麼性格，所謂的捉摸不定也只是個形容詞而已。
顧琉歪着頭跟着鬼昔陽進了院子，隨手帶上了門，一顛兒一顛兒的湊到鬼昔陽的身邊，“師父不讓我進門，現在卻嫌我丟人，話都讓您說了。”
鬼昔陽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沒做什麼回答。
這一次叫她回來，也是因爲聽說了京城發生的事情，鬼昔陽倒是沒想到當初要死要活非要嫁給陳世延的那個楚玉蓮竟然會在後面選擇和陳世延和離。
兩個人之間的和離鬧得太大了，鬼昔陽也是從那些風聲中給了他一點鬆動的念頭，再加上後面聽說她還在京城裏打着他的招牌治病，這就讓小老頭的脾氣上來了，當場就給她寄了信。
寄完了小老頭就後悔了，氣的跟自家跟着的小藥童鬧了好幾天：“你說我叫她來幹什麼？叫她來給我添堵麼？”
小藥童不敢說話，只能順着小老頭的意思捋毛，這也就有了等顧琉到了南臨的時候，卻被關在門口兩天的原因。
鬼昔陽想看，如果他把人關在外面，會發生什麼。
但誰想到顧琉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在門口跟門口賣牛肉麪的小攤玩了三天，睡就睡在馬車裏，一點將軍府大小姐的脾氣都沒有了。
這鬼昔陽纔出來讓顧琉進了屋子。
兩人面對面坐着，顧琉沒怎麼說話，誰也不清楚鬼昔陽叫她來做什麼，但總歸不可能就因爲她借了人家的名頭就把人大老遠地從京城叫到南臨過。
顧琉癟癟嘴，瞅着桌子上的雲片糕和金絲糖有點嘴饞。
一路上坐着馬車過來，怎麼說也是休息不好喫不好的，喫得都是易於保存的乾糧，雖說吃了三天的牛肉麪，但說不膩那絕對是假的，她膩死了，只想趕緊喫點什麼打打牙祭。
顧琉瞅着桌子上的盤子，想要伸手去偷摸兩塊，被鬼昔陽看到了一指頭拍在手背上，疼的她收回了手。
“我還以爲你嫁過一輪人了，跟以前不一樣了，這麼一看你好像比以前還要皮了。”
顧琉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這可能就是，沒有責任一身輕？反正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呀，師父不就是喜歡我這樣嘛。”
鬼昔陽不想承認顧琉猜對了，只是用眼睛剜了一下她，沒說話。
顧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暗自竊喜的同時，她還是問了鬼昔陽，“師父千里迢迢地把我從京城叫過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呀？”
鬼昔陽見小姑娘已經看破了自己所有的打算，更是不願意了，只是這時間上並沒有多少給他用來浪費，便示意顧琉往屋裏走。
屋裏有個小暗格，鬼昔陽從中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顧琉，“這是二十年前宮變之前的卷宗，被調走的人去向如何，都在這裏了，你最近是跟龍澈鈺關係不錯？我本來懶得管你，但我的徒弟就活着你一個了，還指望你往下傳呢，不想死就自己努力多活兩年。”
鬼昔陽刀子嘴豆腐心，實際上就是擔心自己的小徒弟又不好意思說。
顧琉一臉小得意，看得鬼昔陽恨不得把自己剛剛給她東西的那隻手給剁了。
“謝謝師父啦！”在鬼昔陽發火之前，顧琉便就去捋他的毛兒，把小老頭捋的服服帖帖的。
鬼昔陽對顧琉這種小心機很受用，也就只是提點了兩句，“你也知道龍澈鈺是什麼人，我給你看這個只是爲了給你心裏留個底，但我找你來，並不是因爲這件事兒。”
顧琉收起了那份卷宗，深吸了一口氣，試探着猜測了鬼昔陽的想法，“師父是不是要走了？”
她擡頭看向鬼昔陽，小老頭年紀也不小了，年近半百，又是常年以身試毒來做藥，其實身子骨並不算特別好，醫者不能自醫，顧琉深知這一點，除了鬼昔陽要真的退市，纔會做出這樣的打算來。
楚玉蓮終究是他在這個世界裏最後的小徒弟，畢生精髓都在這兒了。
“你倒是一直在這種事情上這麼聰明，我都不知道該誇你還是該繼續損你了。”鬼昔陽莫名有些哽咽，但他年事已高，總是要走到這一步的。
他揉了揉顧琉的頭髮，那個他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早就已經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