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鐵窗，顧琉坐在正中央的審訊椅上，看着他瑟縮在一個角落，肩上的傷口雖然已經包紮過了，但還是洇出了一片血漬。
二十五歲，他本該是個明朗的少年。
可他卻一步步，親手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陸倦。”
顧琉輕輕開口，她還從沒有如此心平氣和的喊過他的名字。
聽到她的聲音，男人身子顫了一下，恍惚間擡起了頭。
透過他額前雜亂的頭髮，二人四目相對。
顧琉眯了眯眼睛，脣角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幾日不見，你竟像變了個人似的，現在，你還有力氣打我嗎？”
她冷哼一聲，幾天前他那副兇狠的模樣，在她腦海中刻下，久久揮之不去。
有一點她很篤定，陸倦是有虐待的癖好的，而這種癖好剛好針對的是燕弱，自她接任務以來，她受鞭打，被圍毆，被他用刀逼着威脅。
進入快穿系統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受，幾乎是無時無刻，她都在受着生命威脅。
在兩個人的相處中，燕弱始終是處於弱勢的，甚至心甘情願的任由他擺佈，一次一次，讓他上癮。
可她沒辦法，生在這個年代，一部分人努力地想要爭取民智開化，一部分人卻又固守迂腐不堪的傳統思想，而她，便是這種思想的受害者。
“怎麼不說話了，少帥？”顧琉斂了斂思緒，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陸倦身上。
男人猛地仰了仰頭，沙啞的聲音隨之響起，“我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栽在一個戲子手裏。”
陸倦攥緊了拳頭，一句話將她貶入了塵埃裏，遙想他和她第一次見面時，他便是這般高傲的態度，如今都成了階下囚了，竟然還莫名的自信。
真是可笑。
“戲子？戲子可沒有販賣軍火，將民衆安危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你的所作所爲，真是令戲子都看不起。”
顧琉也不惱，反倒以諷刺他爲樂趣。
陸倦一雙眼睛佈滿血絲，死死地盯着他，恨意依舊，只增未減。
說話間，他驟然起身，踉蹌着衝了過來。帶血的雙手扒在鐵棱上，狠狠地晃。
“燕弱！你爲什麼要什麼對我！我做這一切難道是爲了我自己嗎？我是爲了陸家！”
“我把你買回來，好喫好喝招待，你不但不感激我，竟然還恩將仇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當年如果不是我把你從班主手中買下，你早就被他賣到不知那個妓院去了，你怨我對你不好，你還想要什麼？”
“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就這麼喜歡守活寡？”
男人情緒上頭，瞪大了眼睛嘶吼着，顧琉只是掀掀眼皮，仍舊一臉平靜地看着他。
他纔是真正的跳樑小醜。
死到臨頭都不醒悟。
真是呵呵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固執的渣男。
“陸家是陸家，我是我，我燕弱從來都不是陸家的人。”
“你把我從班主那兒買下，我又何嘗沒感激過你？你子嗣薄弱，我到處去尋方子去拜佛，想爲你生個孩子，你怎麼做的？”
顧琉緊握着雙手，指尖一下一下的點着，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她不想費力氣和他對罵。
他不配。
“你承認吧，在你心裏，我只不過是章琪的替身罷了，你歡喜時喚之即來，不悅時揮之即去，而你對我的恩情，早在我第一次被你折磨到快死時，就已經還清了。”
“我對你只有恨，我不僅想讓你死，還想讓你將我當年的痛都感受一遍，想讓你被千刀萬剮，想讓你受凌遲之刑。”
“對了，忘記提醒你了，你被捕的第二天，你們陸家的那些姨太就全都收拾東西走人了，都什麼年代了還要守活寡，陸倦，你可真是小瞧女人了。”
顧琉嘴角勾着笑，漫不經心似的說着，半晌，她纖長的手指晃了晃，將那張紙鋪展開來。
“我今天來，是來給你送休書的。”
“不是你休我，而是我休你。”
一語言罷，她輕巧地起身，透過鐵棱將休書塞了進去，黃色的紙搖搖晃晃着下墜，在陸倦絕望地注視之下，緩緩落到了他的腳邊。
顧琉站在門前，面上的表情漸漸消失，她回眸瞧了陸倦一眼，薄脣輕啓，輕聲說道：“有機會的話，來世再見。”
一語言罷，顧琉開門離開，鐵門被“哐當”一聲帶上，陸倦像是被突然抽掉了魂兒似的，轟然倒了下來。
門外，顧琉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裝深沉可真累。
她恨不得把陸倦那個狗崽子祖宗十八輩罵個遍，可她纔不會那麼做，他一個將死之人，既然已經落入谷底，心情定然是無比的沉悶，她若是和他大幹一場，豈不是便宜了陸倦，臨死之前還發泄一場？
她就是要他死，雖好還能是鬱鬱而終。
顧琉這般想着，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做了兩個深呼吸，跟上了引領人員的步子。
一出監舍，太陽高懸，長久在較暗的環境下待着，顧琉下意識的遮了遮刺眼的陽光。
心中積攢已久的大石頭，終於能落下來。
“恭喜宿主，懲治渣男任務已經完成。”系統滴滴兩聲，內置板面上，主線任務已經被標紅了。
“只剩下副線任務了，應該不難。”系統嘿嘿兩聲，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
剛剛纔高興起來的顧琉，給他這麼一擾，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來了，一茬割了又長一茬，簡直要累死她。
“閉嘴吧你，淨掃興。”
說話間，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了她身前，車窗緩緩搖下，姜破往外探了探頭。
“怎麼，前夫惹你生氣了？”姜破挑眉問道。
顧琉嫌棄的白了他一眼，敷衍的搖了搖頭。
“上車，有好消息告訴你。”男人勾了勾手，俯身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好消息？
“難不成是我弟弟妹妹有消息了？”顧琉驚呼了一聲，又後知後覺得捂住了嘴巴。
“找人沒那麼快，是趙老闆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