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破舊的庭院裏，中央擺着一個茶桌，李倓正穿着一身紅色黑邊滾雲紋朝服，頭戴朝冠整整齊齊地端坐在茶桌前。
小指微翹抿了一口茶水，緩緩擡眸往門口看過來。
顧琉警惕地握住劍柄四下望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樣才快步走上了前。
“我鍾凜侄兒果然義氣沖天，還特地拿了這御賜的尚方寶劍來救我老頭子一命。”
李倓放下茶杯，樂呵呵地衝她開玩笑，顧琉身上傷口一陣陣的疼，臉僵得她根本笑不出來。
她隨着李倓的眼神往劍上瞟了一眼，這劍是她臨來時在戰痕房裏拿的，隨手一抓便取了個御賜寶劍，劍柄上密密麻麻的篆刻滿了龍紋，劍鞘做工精細，這把劍，光是拿在手上都覺得力量滿滿。
“昨夜你和聖上見面了？”顧琉表情異常嚴肅，生怕自己疏漏了什麼點，導致這馬上下完的一盤棋功虧一簣。
“是也！”李倓爽快地應了一聲，聲音沉穩又洪亮，惹得顧琉禁不住疑惑地皺了皺眉。
“所爲何事？”
他夜半和皇帝起了爭執，後不悅地離開皇宮，皇帝連第二日都沒撐過就駕鶴西去，想讓人不懷疑李倓都難。
李倓聞聲不語，擡手拾了一個新的茶杯，幫她把茶水滿了上，手勢一指，示意她坐下來慢慢聊。
顧琉無奈，回望了一眼門口，感覺沒什麼異動，將劍往桌上一丟，徑自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吧。”
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那些太子陣營的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登門，說不定還會派兵把李倓抓起來。
“戰俞南落馬後，太子一脈的朝臣向聖上提議，選取同姓宗族內的世子擔當大任，此事你可知？”
說起正經事，李倓的表情也跟着嚴肅了幾分，聲音沉如古鐘，聽得顧琉一頭霧水。
這幾日她一直在府中養病，根本沒聽說還有這檔子事兒，難怪自她醒後第二天，戰痕就頻繁地進宮，原來是因爲這事？
“我不知。”她誠實的迴應，同時期待李倓能有所解答。
李倓聞聲爽朗一笑，將那熱茶一飲而盡。
“這京中竟還有你不知之事？”
“皇族戰氏一脈，除了先皇幼子戰痕，其餘皇子非死即殘，根本無力爭奪皇位，太子一黨便把關注點放到了先皇兄弟一脈，宗親王有一個幼孫名曰戰顯宗，不過一個垂髫小兒。”
“那些人竟向皇帝提議，把戰顯宗收入淑妃宮裏，培養下一個太子。這般叵測居心，真是其心當誅！”
李倓說得有些激動，茶杯重重的落在木桌上，一聲聲響震得顧琉皺了皺眉頭。
“皇帝一看就時日無多，他們這般謀略，不過是養一個傀儡罷了。”
“淑妃雖然身居高位，但家人都在塞外，在京城根本沒有依靠，自然成了他們的獵物。”
這幫人平時治國理政時不出力，這會兒爭權奪利時機了，倒顯現出他們有多精明來了。
李倓氣得吹鬍子瞪眼，恨不得把那些禍亂朝綱的大臣全都擼下馬。
“你是爲了這個纔去面見皇帝的？”顧琉心中疑惑，再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老頭捋着鬍鬚，輕點了點頭。
“正是。”
“我從先帝還在時就爲國效力，在聖上那兒還算得上是元老，說得上話，我前去與他交談，也是不想讓天下大亂，皇族改姓啊。”
顧琉沉默不語，只等着他繼續說下去，李倓一句話說完停頓了幾秒，緊接着和她講述了昨晚發生的事。
“當時聖上臥在榻上，連睜眼看老臣的力氣都沒有，我手持匕首以死爲柬，換來皇帝一聲應允。”
應允？
“皇上死前已經知曉他們易幟之心了？”顧琉沒想到李倓竟能以死爲柬，逼得皇帝不得不同意。
“聖上雖爲一國之君，但人之將死也有私心，自然是想讓自己親兒子繼承皇位，還對戰俞南抱有一絲希望，我提前書寫了太子八大罪狀，無才無能愧對百姓，給聖上足足唸了半個時辰，終是打消了他的念頭。”
顧琉聽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原來李倓這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度，即使是面對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也一樣能使得出來。
“皇城傳言你與聖上起了爭執，所爲何事？”顧琉順着他的話茬問道。
老頭聞聲仔細一想，半晌，無所謂地笑了笑。
“是你的事。”
聽見這話，顧琉微怔了一下，剛想開口問到底是什麼事，就聽得府門外一陣喧鬧聲，緊接着木門被人從外面撞了開。
她迅速起身拾起劍，側身擋在了李倓身前。
顧琉抽出劍，目光警惕地看着門口，半秒之後，幾個身穿喪服的官員走了進來，和他們一起的，是紫禁城裏皇帝親軍侍衛。
“尚書，你最好進去躲躲。”顧琉頭也不回沖身後人說道，指尖指向對面那幾個人，眼神中盡是些肅殺之意。
“再往前踏一步，一個都別想活。”顧琉看着幾個侍衛上前包圍，惡狠狠地吼了一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靖王爺的過門沒多久的王妃吧，一介女子拿劍耍槍的，可不太好。”
對面邊上一個年輕些的官員衝她搖頭，顧琉嗤笑一聲，脣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一介女子能讓你人頭落地，你可相信？”
她手腕一動，劍尖直指向了那個人，那人見狀連忙往後撤了半步，一副慫包的樣子。
“王府王妃和李倓大人勾結，這話傳出去可不太好，王妃你且躲開，我們只奉命來捉拿李倓，跟你無關。”
禮部尚書一直觀察着情勢，這會兒才緩緩開口。
“奉命？皇帝都駕崩了你奉的哪門子的命？”
“上無丞相，工部尚書李倓與你平級，你有什麼資格來捉拿他？”
顧琉不屑地看向那人，總覺得這人腦子缺根筋似的，空口無憑就要帶走人，她憑什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