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看到蘇南衣的表情,以爲她是不信,又繼續解釋道:“她的右腿好像有些毛病,走道的時候右腳會有點拖地,所以,腳步聽起來不利索,再加上有點胖,還有點發悶。”

    蘇南衣越發驚訝,“你耳力這麼好?”

    小七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點頭,“我真的是山裏的孩子,被首領撿回來的,他根據我們的長處進行不同的訓練。”

    說話間崔婆子跟着小桃進了屋,這還是她第一次到蘇南衣屋裏來。

    一進門話還沒說,崔婆子直接跪下了。

    小桃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這不是讓我們小姐落個刻薄的名聲嗎?”

    崔婆子連連叩頭,“小姐,老奴不是那個意思,是真心想讓求小姐給老奴做主!”

    小桃想反駁,蘇南衣襬擺手,她氣鼓鼓的抿住嘴脣站到一邊。

    “你是夏氏的人,現在又在蘇晚兒的院中做事,有什麼事應該求她們給你做主纔是,何必求到本小姐的頭上?”

    崔婆子額頭觸地,聲音顫抖,“大小姐,老奴是她們的院中的沒錯,可她們從來不把老奴當人看……”

    她說着說着哽咽出聲,“老奴的兒子小崔子死得不明不白,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着,就那麼拉出去扔了……老奴問夏姨娘,她卻什麼也不說,還罵老奴多嘴,老奴的親兒子死了,就不能問問嗎?”

    “老奴被調去二小姐的院子裏,昨天剛去,今天老奴的外甥女就死了,就因爲打地的時候不小心,濺了個碎瓷片子,蹭到了二小姐的裙角……”

    “小姐,老奴這心裏苦,沒處訴啊……”

    她聲淚俱下,哭聲嗚咽壓抑,聽得人頭一陣陣的酸楚,小桃的眼睛都紅了。

    蘇南衣這纔想起來,小崔子是崔婆子的兒子,人到這個年紀經受喪子之痛,的確是讓人可憐。

    她沒想到的是,今天那個小丫環,竟然是崔婆子的外甥女。

    “多謝小姐給老奴的外甥女置辦棺木,讓她走得體面,老奴叩謝小姐大恩……”

    崔婆子說着又開始不斷的叩頭,額頭觸地,咚咚作響。

    蘇南衣看着崔婆子,不知道此時幾分真幾分假,雖然她的遭遇讓人唏籲,但蘇南衣也不會同情心肆意氾濫。

    “小桃,扶她起來吧。”

    小桃上前扶起崔婆子,崔婆子的額頭青紅了一片,滿臉是淚。

    “你想讓本小姐怎麼給你做主?”蘇南衣問。

    “老奴想……想給兒子和外甥女報仇!”崔婆子咬牙道。

    蘇南衣微眯了眼睛,“你這是要弒主?以奴害主,這可是重罪。”

    崔婆子遲疑了一下搖頭,“老奴不是想弒主,老奴只想給二小姐一個教訓。”

    蘇南衣略一思索,“你的心思本小姐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崔婆子上前一步道:“小姐,能不能讓老奴來您的院子裏做事?”

    “這暫時不行,你留在那邊纔好做什麼,到這裏來反而不好再出手,這個意思你懂吧?”

    崔婆子恍然大悟,“老奴懂了,那老奴告退,等小姐的吩咐。”

    小桃把崔婆子送了出去,蘇南衣問小七,“你覺得她說得是真是假?”

    “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覺得,得靠證據,”小七垂眼回答,“小姐,奴婢可以暗中盯着她。”

    “不必,不論真假,她都沒有多大用,蘇晚兒那邊就算不用收拾,她也會得到教訓,我們事情很多,不用在這種人上浪費功夫。”

    蘇南衣心裏有些沉重,她的確有太多的事要做了,前世的仇、逃亡在外的父母、雲景的病還有陸思源的雙腿,以及神醫谷的內鬼。

    不細想沒發現,這麼一想,事情還真是不少啊。

    小桃從外面進來,小臉皺成一團,“小姐,聽起她好可憐。”

    “小桃同情她了?”蘇南衣笑問。

    “是啊,她兒子死得那麼慘,還沒有見到最後一面,今天外甥女又死了,她說她的外甥女還沒有及笄,是她妹妹家最小的女兒,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妹妹家交代。”

    小桃說着說着,眼睛也紅了。

    蘇南衣拍拍她的手,“好了,小桃,別太難受了。”

    “小姐,奴婢也想我的家人了。”

    蘇南衣心頭酸澀,“那你的家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小桃低頭落下淚來,“奴婢小時候跟着舅舅和舅媽,自從七歲入府跟着小姐以後,就沒有見過他們了。”

    蘇南衣啞然,想安慰都無從說起。

    本來心情不錯,被崔婆子的事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蘇南衣早早睡下,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過了多久迷糊着了,又開始做惡夢。

    前世的大火,滿地的鮮血,父母模糊的臉,在夢中不斷的閃現。

    她忽然坐了起來,滿頭冷汗。

    小七在外面敲了敲窗棱,“小姐,沒事吧?”

    蘇南衣緩了口氣,“沒事,你快去睡吧。”

    “奴婢沒事。”

    蘇南衣摸了杯子喝了杯涼茶,正想躺回去,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聲音並不太大,距離有些遠,但在這寂靜的夜裏聽得十分清楚。

    蘇南衣再次下了牀,小七在外面低聲道:“小姐,奴婢去看看。”

    “多加小心。”

    此時蘇晚兒的院中一片混亂,所有人都爬了起來,屋裏屋外,連院門口都掌了燈,一片燈火通明。

    蘇晚兒披頭散髮,臉色蒼白,滿眼都是惶恐,她縮在牀角,雙手環抱着自己,看着牀邊上搭着的一塊血帕子。

    帕子是淡黃色,是最常見的材質,蘇府的丫環婆子大部分都用這種,這塊被血染透了一大片,一角上鏽着一朵小小的花朵。

    那是死去小丫環的帕子。

    蘇晚兒看着帕子,眼前晃着小丫環死去時猙獰痛苦的臉,尖聲叫道:“快,快把這個東西給我扔出去,扔出去!”

    春玲急忙上前,她心裏也有點害怕,但此時也顧不得了,拿了張紙墊着捏起帕子扔到外面。

    蘇晚兒在屋子裏叫,“燒了,燒了它!”

    “是,小姐。”春玲急忙拿過燈,把帕子燒成了灰。

    蘇晚兒看到血帕子放過的地方有一點血暈染到了牀上,她立即又往裏縮了縮,“來人,來人!把牀單給我換了,換掉!”

    春玲帶了兩個丫環剛要換,蘇晚兒忽然光着腳跳下牀,“不,不行,牀,把整張牀都換掉!”

    春玲有些爲難,看着這雕花大牀,輕聲安慰道:“小姐,這……奴婢們可搬不動,要不然明天……”

    “不行!”蘇晚兒尖聲拒絕,“不行,就必須現在換,你們真是沒用,這麼點事都辦不了嗎?該死,都該死!”

    丫環們垂頭不敢多說話,蘇晚兒卻不肯罷休,又哭又叫的折騰。

    屋子裏雞飛狗跳,誰也沒有發現,院子裏樹上有人影一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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