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衣站在原地,胡神醫和劉萬沛都看向她。

    這目光中不同的意味,蘇南衣也感覺得到。

    胡神醫是有些驚奇和詫異的,但也只是一瞬,大概是因爲她的易容引起了他的興致。

    而劉萬沛,目光中更多的是審視和打量,從頭上的花布巾,再到只露出一截的手,再到她腳上那雙舊的錦緞鞋子。

    無一不看得仔細。

    怎麼看,面前的女子都應該是出自小康之家,曾經家境不錯,但也只能是不錯,不知因爲什麼丈夫傷了腿,散盡家財爲夫治病,但仍舊想着保留下一點點體面,否則不會十指白嫩,一副不沾陽春水的樣子,更不會還穿着一雙舊了的錦緞鞋子。

    胡神醫站起來,“老夫就是。”

    蘇南衣的眼中透出欣喜,“拜見胡神醫。”

    胡神醫略一點頭,“不必多禮。既然找上門來了,你就說你有什麼要醫治的吧?”

    “不是我,是我的夫君,”蘇南衣把陸思源往前推了推,“我們家是做小生意的,夫君之前也是在外面東奔西跑,只因遇見山匪被傷了腿……我們已經多方求藥,但依舊不見起色。”

    她說着有些哽咽,當真如一個爲丈夫擔憂的小妻子,“聽說胡神醫醫術超羣,特意前來求治。”

    陸思源聽着她微微顫抖的聲音,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他伸手輕輕握了握蘇南衣的手。

    蘇南衣看了他一眼,還擡手抹了抹眼睛。

    劉萬沛看着他們倆,一時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胡神醫嘆了口氣,“醫者父母心,我本來已不再看診,但你既然已經找來,又如此可憐,罷了……”

    他話剛說到這裏,小藥童端着個托盤走了上來,走到陸思源身邊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腳下突然一滑,手裏的托盤沒有拿住,盤中放着的一壺熱茶潑灑了出來,有一半正灑在陸思源的小腿上。

    蘇南衣頓時驚呼,“夫君!”

    她抽回被陸思源握着的手,掀開他的裙角,眼神中滿是急切,“怎麼樣?燙壞了吧?”

    陸思源微一勾脣,輕輕拍拍她的手臂,聲音低啞,“無妨,你忘了,我這腿早就沒有知覺了。”

    蘇南衣一怔,發紅的眼睛裏瀰漫上水光,她癱坐在地上,雙手捂住了臉。

    陸思源用力繃緊了脣,手輕放在她的手臂上。

    小藥童驚慌失措的連連道歉,臉色蒼白,胡神醫也滿是愧疚,急忙讓他拿了燙傷的藥膏來。

    雖說陸思源腿沒有知覺,但燙傷總歸是要治的。

    胡神醫親自給他上藥,儘管沒有水泡,但還是燙紅了一片。

    塗完藥膏,胡神醫給陸思源把脈,蘇南衣抽着鼻子站在一邊。

    劉萬沛不動聲色的看着,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小藥童不時的張望幾眼,眼睛卻多半看向陸思源被燙紅的那一片,眼中滿是愧疚。

    把完脈,蘇南衣急切問道:“胡神醫,如何?”

    胡神醫嘴脣微動正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後有一陣疾風直逼他的後心!

    他回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幾個黑衣人蒙着面,手裏舉着明晃晃的刀劍,露出的眼睛裏滿是兇光。

    “你……你們是什麼人?”胡神醫大聲喝道。

    “要你命的人!”

    黑衣人接着往上闖,胡神醫根本不懂武,眼下也只能東躲西藏。

    劉萬沛也很意外,不知怎麼的就出現了黑衣人。

    他本不想摻和,但他剛剛正在和胡神醫喝茶,根本擇不掉。

    黑衣人的刀劍無眼,他不招架也得招架。

    但讓他更意外的是,這些黑衣人的身手超卓,根本不是三腳貓的功夫。

    胡神醫大呼小叫,他本人雖不會武,但也有一些護院什麼的。

    他早不同於一般的坐堂郎中,名聲在外,據說是有讓白骨生肉之能,不管是軍方還是江湖人,但凡有些名望的如果有什麼疑難雜症,都會先想到他。

    他家中也有一些名貴的藥材,就憑這兩點,也足以讓心懷不軌之人惦記。

    護院的功夫都不錯,而且大多是從關外跟着他過來的,忠心得很。

    蘇南衣驚慌失措的推着陸思源暫時躲在一個藥架子後面,透過縫隙哆哆嗦嗦的往外看。

    那個小藥童也連滾帶爬的跟進來,和他們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小藥童抱着膝蓋,目光落在陸思源的身上,“公子,你不怕嗎?”

    陸思源看他一眼,“怕。”

    “那你怎麼……”

    “怕不非得喊出來吧?我常年跑生意早有經難了,見過很多強盜,現在躲在這裏,叫喊出來豈不是更容易把人招來?”

    陸思源難得說這麼多話,又看了一眼另一側的蘇南衣,低聲道:“我娘子也在,我不想讓她更怕。”

    小藥童略一思索,點點頭,看着他的目光竟然生出幾分敬佩來。

    “夫君,”蘇南衣聲音小且顫,“咱們會死在這裏嗎?”

    “不會,”陸思源握緊她的手,“這些人蒙面而來就是不想驚動別人,這裏是心月城,天子腳下,他們不會戀戰的。”

    聽到他這麼一說,蘇南衣略微好轉了一些。

    過了一陣,果然看到胡家的護院和劉萬沛佔了上風,那夥黑衣人還被劉萬沛傷了一個。

    蘇南衣的目光鎖定胡神醫,眼角的餘光卻始終注視着他身邊的劉萬沛。

    忽然,一個黑衣繞到劉萬沛的身側,一隻腳點地,另一條腿借力去踢劉萬沛的後背。

    蘇南衣的心在此時提到了嗓子眼,這是陸思源當初用的招式!

    這一招十分厲害,一般人在沒有防備之下很難躲得過。

    但劉萬沛卻並不驚慌,他忽然身子一轉,與此同時兩隻手一齊伸出,雙手“砰”抓住了陸思源的腳踝。

    就在這一刻!陸思源真正的殺手鐗!

    被握住腳踝的黑衣人並不驚慌,而是順勢擡起剛纔還在地上的另一條腿,腳尖繃緊蓄了全力的力,直直踢向劉萬沛的心窩!

    劉萬沛雙手佔住,身形不可能再發生轉變,若是被踢中,一定得受重傷。

    蘇南衣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就見劉萬沛冷笑一聲,握住陸思源的腳踝之後手上並沒有停,而是用力一擰並一掄!

    這兩下的力,直接讓黑衣人腳尖的攻擊偏離了方向,根本傷不了劉萬沛,還把自己的後心露了出來。

    劉萬沛眼中殺機大漲,伸出手掌蓄了真力狠狠向着黑衣人的後背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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