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邊有很多人,水裏也有很多穿着水衣的衙役,但除了嘩嘩的水聲,沒有人說話。

    雲景站在那裏,頭頂上的陽光照着他,像渡了一層金輝。

    但他和夏染一樣,只覺得渾身冰涼。

    趙石磊臉色慘白,雙手緊握,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他爲官多年,兇手殘忍的案子也不是沒遇見過。

    可這一次,超出了他的認知。

    荷花池邊的空地上,擺着數十塊殘肢,有手臂有腿,有的是一整條,有隻有小腿,甚至還有的只是一隻手,一隻腳。

    它們被分類放在一處,越來越多……

    有的甚至已經成了森森白骨。

    由此可以想見,沒有挖出來的,甚至還有更多。

    雲景回頭看到老修他們,看到他們擡着的屍首,也認出了那個人。

    趙石磊拖着步子走過來,看到地上的屍首是具全屍,竟然覺得鬆了口氣。

    “小院裏沒有人了,看來已經跑了。”

    趙石磊臉色微變,“這怎麼可能?”

    他一直都有派人在李府周圍,時時刻刻都在暗中觀察。

    衙役總班頭走過來道:“大人,王爺,屬下一直都帶人在外面看着,一刻也不曾閤眼,他們是不是在隱匿在府裏的其它地方了?”

    雲景拿過老修手裏的地形圖瞧了瞧,還沒有看出什麼名堂,忽然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隨即響起尖銳的哭聲。

    “好像是李夫人,”趙石磊皺眉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一名衙役飛快去了,沒過多久跑回來道:“大人,李大將軍……死了。”

    衆人一驚,“什麼?”

    “正是,屍首剛剛被擡回來,就在前院,李夫人還在那哭。”

    雲景把圖紙收好,“走,去看看。”

    趙石磊讓衙役們繼續找,他跟上雲景等人,迅速到了前院。

    還沒進院子,就聽到李夫人和李家下人的哭聲。

    李樹朝的屍首被擡回來,鮮血淋漓了一地,他臉色蒼白,無聲無息,鮮血溼透了衣衫,滿袍子都是。

    李夫人哭得幾度昏死,簡直無法相信。

    對於她而言,丈夫就是她的天,再吵再鬧,只要人在,她的體面和尊貴就都在,現在人沒了,李家算什麼?

    雲景等人走到屍體前,李樹朝果真是死了,被捅了個對穿。

    是什麼人,竟然下這樣的狠手?

    李夫人哭得倒過一口氣,氣息微弱的問:“少爺呢?怎麼不見少爺回來?”

    她說到這兒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差點又暈死過去,“難道他也……”

    “不是,”跟着的那些人面露難色,遲疑的說道,“少爺跑了。”

    李夫人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跑了?跑了是什麼意思?”

    “是……少爺殺死的大將軍,然後就跑了。”

    李夫人如遭雷劈,愣了一會兒瘋了一樣的抓住那人衣領,拼命搖頭,用全身力氣嘶吼,“你說什麼?啊?你在說什麼!混帳,王八蛋!是誰派你來的,是誰讓你胡說的,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雲景等人也有些喫驚,特別是雲景和趙石磊,他們倆之前還見過李樹朝和李書宇,沒想到在出宮回府的途中,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雲景回想着當時在宮中的情景,低聲道:“趙大人,你有沒有覺得,李書宇其實很不對勁?”

    趙石磊從震驚中回神,認真想了想,“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的確有些,好像是太冷漠了些,也有些無所畏懼。”

    雲景凝眸,沉默半晌,“當時我出手打他,他也不躲不還手,問他什麼他總是淡淡的,一副不關心的模樣,也許……

    他那時候就是在替小院中的人爭取時間,或者說,那個時候的人已經不在小院,而是在去往別的地方,而他在回來的途中,就伺機逃走,還把李樹朝刺死,留下一個大爛攤子。”

    趙石磊心中暗自驚訝,雲景有時候呆呆的,有時候冷靜下來又十分清楚,他不禁想,若是此人沒有出意外,該是怎樣的驚豔才絕?

    “趙大人?”雲景見他不回答,眨着眼睛看着他。

    趙石磊回神,清清嗓子道:“下官覺得王爺說得有些道理,應該就是如此。”

    “那恐怕已經遲了,”雲景有點沮喪,“我們在這裏耽擱了這麼久,他們應該早已經出城了。”

    趙石磊道:“王爺也不必沮喪,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極大的收穫,法網恢恢,遲早會抓到他們。”

    話是這麼說,他心裏也非常的窩火,他的人可在這裏盯了許久,生生讓人就這麼跑了!

    究竟是怎麼跑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也很想發火,很想發牢騷啊!

    但是看到雲景那麼可憐的表情,清澈的眼神,他莫名其妙的就說出了安慰的話。

    咳咳,好吧,長得好看又無辜,總是讓人多讓着幾分。

    李夫人被婆子們拉開扶住,她傷心欲絕,無法接受丈夫死了的事實,更沒法相信,這一切都是她的寶貝兒子乾的。

    老天爺,這是什麼塌天大禍?

    身邊的婆子一邊給她拍打後心,一邊輕聲提醒,“夫人,您可千萬要撐住啊,您要是倒了,咱們可指望誰?現在得趕緊料理後事,派人尋少爺纔是正理。”

    李夫人好容易緩了一口氣,“如何尋?我兒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我不信!”

    “老奴也不相信是少爺做的,那就更應該找到少爺,替少爺伸冤纔是啊。夫人,趕緊送給給宮裏吧,貴妃娘娘比咱們有法子。”

    一提到女兒,李夫人總算是看到一線希望,“對,對,我要寫信給宮裏,立即,馬上!”

    一面命人安置李樹朝的屍首,一面寫信給女兒,李夫人並不知道,現在荷花池邊的慘案,更不知道,李家要面臨的,遠不止於此。

    夏染湊到雲景面前,小聲問道:“王爺,你覺得李樹朝真的會是李書宇殺的嗎?”

    “這不是覺不覺得,”趙石磊懟道,“要看動機和證據。”

    趙石磊不好對雲景如何,懟起夏染來還是十分有力的。

    夏染翻了個白眼,雲景認真思索道:“反正李書宇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越想越覺得李書宇做的事不是正常人應該做的,給李家惹這麼大的麻煩,不顧本切要留下蘇南衣,明明知道這事不能善了,他爲什麼還要這麼幹?

    除非……他能預料到後果,但是他不在乎。

    他爲什麼不在乎?

    雲景覺得有什麼念頭在腦子裏橫衝直撞,可他又想不出,一時有些頭疼。

    老修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王爺,不必多想了,等找到人自然就會有結果。”

    他這一拍,雲景感覺好受了些,不再鑽牛角尖。

    趙石磊派人去府衙役又調派人手,滿城搜捕李書宇,不管怎麼說,先得找起來再說。

    就在前面亂成一團的時候,荷花池邊又有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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