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的反應讓莫掌櫃有點意外。

    “莫掌櫃,能否私下聊兩句?”

    莫掌櫃更莫名其妙,心裏隱隱有點不滿,覺得夏染未免太冒失了一些。

    但他還是照做,讓其它的人退下,緩聲道:“你有什麼話,說吧。”

    夏染往前走了幾步,聲音帶笑,“莫掌櫃,好久不見了。”

    他昨天晚上第一眼看到是莫掌櫃的時候,就刻意壓低了聲音,音色也有些改變,莫掌櫃又喝了不少,根本沒有聽出來。

    此時一聽到夏染的聲音,頓時一愣,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你……”

    夏染笑道:“是我呀,莫掌櫃。”

    莫掌櫃喜出望外,眼裏的驚喜差點爆出火花,“東家!我的天,你怎麼……你怎麼來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的確是巧合,我也沒想到過生辰的人是你。”

    莫掌櫃連連擺手,“羞煞我了,真是……這陣子店裏不忙,無事可做,就……”

    “無妨,應該的,”夏染語氣真誠,“若是在老家,我勢必要爲你大辦一場。”

    莫掌櫃心頭一暖,“多謝東家。您這次來是……”

    “昨天晚上是偶然,今天是特意來的,莫掌櫃不要聲張,也不必對其它人說起。”

    夏染語氣嚴肅,莫掌櫃自知事非尋常,“好,東家有什麼事請吩咐。”

    “閉店這段時間,情況如何?可還順利嗎?有沒有人故意鬧事?”

    莫掌櫃胸有成竹,“東家放心,這段時間不能說一切順利,但也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我們做生意一向規矩,別人也找不到把柄。”

    “那就好,”夏染話峯一轉,“我來是想問您,楊志,是什麼人?”

    “他?”莫掌櫃如實道,“他在城中的一家書院教書,您知道,這些年蒙林熱衷咱們的中原文化,很多富家子弟和貴族子弟都想學學中原文字,以及茶道琴藝什麼的,有條件的人家有請先生去家裏教的,也有的去書院。”

    “楊志他從中原來,學問非常不錯,氣度也有,書院呢也是咱們中原人開的,他一去人家就相中了他,也算是個歸處。”

    夏染認真聽着,沒有打斷,關於楊志,他想了解的更多,從各個方面,每個面都綜合起來,纔是一個更接近於真實的人。

    “楊志這個人還有幾分氣節,這一點老朽很喜歡,”莫掌櫃眼中含笑,滿是讚賞之意,“他每每來都會帶來一本詩集,上面做了精細的註解,我曾經問過他,他說,只有這樣,才能講得細緻,讓那些蒙林人明白,咱們中原的文化源遠流長,詩詞裏也有大氣磅礴,也有家國情懷,熱血澎湃。”

    夏染點點頭,“這很不錯,據我所知,有的蒙林人,特別是那些貴族,會覺得他們是馬背上得的天下,只有騎射纔是正理。”

    “確實,所以,楊志的做法讓我很佩服。”

    夏染問道:“那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他這樣的人,即便是在中原也可以有所作爲,爲何要到這異國他鄉來?”

    莫掌櫃說道:“他是二掌櫃的遠房親戚,老家是在邊鏡小城,他不但有文才,武藝也可以,據說是想投軍報效,沒想到上峯處處苛待於他,所以,他一怒之下離開軍營,在那邊也呆不下去,上次二掌櫃回家探親,正好就帶他來了。”

    夏染愣了愣,倒沒有想到,楊志是二掌櫃的親戚。

    可昨天晚上,他問起楊志是不是在店裏做事的時候,楊志是怎麼說的?

    他說並不是店裏的人,而是莫掌櫃的忘年交,可隻字沒提二掌櫃。

    這是什麼意思?

    莫掌櫃說完嘆口氣,“唉,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也沒有家室。”

    “是嗎?”夏染若有所思,“他是想着留在這裏長住下去了?”

    “應該是吧,”莫掌櫃想了想,“聽他說,倒是有在這邊置業的打算,就是現在錢還不湊手。”

    缺錢?夏染眉心微動。

    “東家有所不知,這牧城有規定,買宅子置地,要想去官府倒換地契房契,要花上一大筆錢,稱之爲納稅,一般人買宅子都很費力,何況還要交一大筆稅……”

    他嘆着氣搖頭。

    夏染擰眉深思,莫掌櫃覺得奇怪,“東家,爲何對楊志如此有興趣?”

    夏染擡眼看他,目光沉肅,“莫掌櫃,你覺得城主首野爲人如何?”

    “首野?此人頗有幾分手段,自身本領很強,別看人長得粗魯像個莽夫,但實則爲人心細,是個極其難對付的人,就拿此次閉店來說,除了剛開始的十來天,城中有點騷亂之後,後面竟然被他壓制了下去。?

    東家您進城的時候也該看到了,城中一派繁榮景象,雖說不及我們未閉店的時候,糧價也漲了些,但能迅速穩到這種程度,也算是本事了。”

    夏染點頭,“不錯,這個首野,的確有兩下子。”

    “不過,此人也是軍中出身,身上殺氣重,爲人生性多疑,死在他手裏的人也有不少,聽說每月都有犯了軍紀被活活打死的軍士。”

    夏染問道:“那依您看,像楊志這樣的人,會得到首野的賞識嗎?”

    莫掌櫃不假思索,一口否認,“不會。”

    “哦?爲何?”

    “原因有二,一是因爲首野本人就是一個覺得蒙林最是強大的人,根本不把中原文化放在眼中,二是楊志曾經和首野手下的一個副將發生過沖突,被首野抽過幾鞭子,養了好些天才好,所以,楊志對他恨之入骨。”

    呵,夏染心中頓時冷笑。

    這事兒……可真是有意思了。

    “那,二掌櫃平時都怎麼說楊志?”

    莫掌櫃想了想,“他倒沒怎麼說過,無非就是也覺得可惜,空有一身本事,卻落得他鄉。別的,倒也沒有說過什麼。”

    夏染抿了一口茶,也沒有迂迴委婉,直接說道:“莫掌櫃,我今天實則爲楊志而來,我懷疑,楊志圖謀不軌,會對我們不利。”

    莫掌櫃一下子驚得站起來,“這……”

    他想問這話從何說起,可他看到夏染神色嚴肅,目光微涼,一點開玩笑的樣子也沒有。

    更何況,夏染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莫掌櫃算是夏染手下的老人了,跟着他多年,自然清楚夏染是什麼人。

    別看年輕,卻十分果敢,眼光獨到,敢做敢當,頗有幾分氣魄。

    他很快穩住心神,“那東家想讓我如何做?”

    夏染輕輕笑起來,對莫掌櫃的冷靜和信任都很滿意。

    他放下茶杯,“很簡單,靜觀其變即可,不要驚動他,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幹什麼。”

    莫掌櫃剛要開口,外面一個小夥計跑到門口,“掌櫃的,楊先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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