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莫掌櫃會拿他從軍中逃走,一路來到蒙林說事兒。

    這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痛處,也是他最羞於見人的事。

    無異於跟打他的臉差不多。

    他愣了愣,臉上漲紅,“老人家,您……”

    莫掌櫃心中冷笑,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可就是忍不住想這麼幹。

    這傢伙真當他老眼昏花了,好欺負不成?!?

    莫掌櫃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們這些人身在蒙林,就跟無根的浮萍差不多,做生意嘛,無論是賣茶葉,還是開糧店,都是爲了黃白之物,別說什麼民生,若是在中原也就罷了,在這裏,萬一別人把你當成細作抓走,那可就麻煩了。”

    “尤其你還是在書院,那裏有不少的貴族子弟,這其中的利害,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吧?”

    楊志一口氣差點沒倒上來,噎死在喉嚨裏。

    夏染聽着差點笑出聲,莫掌櫃真是厲害,把罵人的話說成這樣,處處替你着想的語氣,真是讓人既生氣又抓狂,還偏偏挑不出錯處。

    楊志深呼吸了幾下,努力緩了緩,把心裏的火氣壓下去,勉強擠出一絲笑。

    “在下……身在書院,也是爲了宣揚中原文化,這您應該知道啊,再說了,那些貴族子弟他們有的……”

    話沒說完,莫掌櫃擺了擺手,“這話可不能輕易說呀,若是有人問你,你爲何要到這裏來宣揚中原文化?難不成想讓人人都覺得中原文化至高無上不成?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再打聽出你曾經在軍中效力,恐怕會對你不利呀!”

    楊志一臉錯愕,心裏十分憋屈,以前他也說過這方面的事,莫掌櫃還說他說得對,怎麼今天感覺不太一樣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

    楊志沒滋沒味的喝了水茶,強迫自己冷靜,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否則露出馬腳不可。

    他想了想,問道:“老人家,昨天來的那位公子,您覺得他怎麼樣?他說他家也是做生意的,我看他衣着不俗,應該是家境不錯,您這些年也應該認識不少蒙林的生意人吧?”

    夏染在裏面聽着,眉心微微一跳,喲,這小子是打聽到自己身上來了?

    他想幹嘛?

    莫掌櫃心頭也是一驚,“那個……年輕人?我都忘記他叫什麼名字了,當時已醉,還真沒有記得太清楚,只記得相貌倒是長得不錯。蒙林的生意人太多了,這些年和咱們通商,也不少蒙林的商隊去中原。”

    他說到這裏一頓,“說到此事,我倒是想起來,我有個朋友的商隊要去中原一趟,想找一個嚮導,不知道你願不願回去一趟?出來這麼久,肯定很想家了吧?人都說故土難離,你若是想借此機會去看看,那我就幫你說說,他們的酬勞給得也很豐厚,此乃一舉兩得的好事。”

    夏染暗笑,莫掌櫃這個試探用得妙啊,如果楊志沒有問題,正常人都不會錯失這樣的機會,可如果楊志真的暗中與城主府有勾結,在密謀什麼,那他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牧城的。

    楊志身子僵了一下,嘆了口氣道:“多謝老人家的好意,不回去也罷,那是我的傷心之地,家裏也沒有什麼人了,何必再回去惹悲傷,再者,要過年了,按照行程,年前也走不到中原,還不如留在這裏。”

    莫掌櫃心裏有數,也不強求,更何況本也沒有什麼商隊朋友,“也對,到時候你就到這裏來過年,大家一起熱鬧。”

    “那我就提前謝過了,”楊志站起來說道。

    莫掌櫃笑笑,眉眼間卻似有愁容。

    楊志心頭微動,試探着問道:“老人家可是有什麼心煩之事嗎?”

    莫掌櫃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您有什麼爲難之事,不如說與在下聽聽,若是能幫得上的,在下一定盡心盡力,即便幫不上,替您出出主意,寬慰幾句也是好的。”

    莫掌櫃臉上的愁色更濃,“也罷,就說予你聽聽。這店裏的人都是跟着我,我就是他們的主心骨,我也不能對他們說,怕他們亂了心。”

    楊志立即拍着胸口,一臉正義無謂,“您只管對在下說,在下雖然不是店裏的人,但承蒙您多多照顧,一定會守口如瓶,若是需要,也會義不容辭。”

    莫掌櫃眼中浮現感激,“多謝。是這樣,昨天晚上散酒席之後,我回房去休息,醉酒口渴,迷迷糊糊起來找水喝之時,突然發現在桌子上有一張字條。”

    楊志詫異,“什麼字條?”

    “字條上的字寫得不甚工整,我老眼昏花,又醉了酒,看好半天才看明白,上面說,讓我等乖乖在店中,不可四處走動,若是有違者,就讓我等日夜不得安寧!”

    楊志面露驚色,“竟然有此等事?簡直豈有此理!”

    “誰說不是,”莫掌櫃搖頭嘆息,“我也鬧不明白,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真真是頭痛。”

    “字條現在何處?”

    “說來也怪,我看罷多時,正驚詫擔憂之餘,那字條突然就自動起火,燃成了灰燼,竟是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非今天早上看到桌子上的淺灰,我還真以爲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楊志心口一陣緊跳,雙手不禁握起,“竟然是這樣……難怪您今日……”

    莫掌櫃緊緊閉着嘴,微微搖頭,眼中暗含了警告,示意他明白自己的深意就好,不必說出來。

    楊志心裏奇怪之餘,也鬆了口氣,剛纔真是氣死他了,他還以爲,這老傢伙是察覺了什麼。

    鬧了半天是被人恐嚇了。

    可恐嚇他的人,到底是誰呢?

    楊志心神不安,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他再也坐不住,站起來道:“老人家且放寬心,此事一定是有人從中作祟,說不定就是同行中人,您不必憂慮,這樣,我去四處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莫掌櫃鄭重點頭,“有勞你了,還望能夠保守祕密。”

    “這是自然,您放心。”

    楊志說完,匆忙的走了。

    楊志一走,莫掌櫃就變了臉色,哼了一聲,轉身進去見夏染。

    “東家,他走了。”

    夏染點頭,“剛纔的事,是……”

    “我騙他的,根本沒有的事,”莫掌櫃低聲說,“若是他真的受人指使,現在一定心生疑惑,比我還要着急查出威脅之人是誰,您不妨在城主府外安排人手,看看他是不是去了那裏,如果去了,一切就有了結果。”

    夏染眼中含笑,“此計甚妙。”

    “不用其它人手,我自己去就行,這就告辭。”

    夏染說完,輕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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