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事關人命。
面且,度拙一向想要拉攏烈霍,而且烈霍手裏的兵的確不能小覷,可護衛京都城,這可是一把好劍。
若是用得好了,那就是阻擋墨鐸的利刃,可要是用不好,那就是傷己的剋星。
很明顯,剛剛烈霍表達的很清楚,他斷不會善罷甘休,未必要殺雷塔爲兒子報仇的。
如果,度拙借這個機會,把雷塔交出去,成全了烈霍,正好把他給拉攏住,這也未可知啊!
而且,從上位者的角度而言,還有從度拙的自私程度來說,這都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失去一個整天魯莽惹禍的手下,換得一個手握兵權的護衛營大將,這個買賣無論從哪方面算,度拙都是不虧的。
蘇南衣的沉思不語,雲景關切的問:“娘子,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很好奇,接下來度拙會怎麼做。”
“我們等等看唄,”雲景目光微閃,竟然帶了幾分殺機,“若是他真的放棄了雷塔,想要以此來收買烈霍,我們也不會讓他那麼順利。”
蘇南衣握了握他的手,“不錯,烈霍這把刀,絕對不能落在度拙的手中。”
他們向來都是有備無患,有備用的方案。
此時的度拙,回到王府,連衣裳也沒有換,直接到了後面的偏廳。
這裏安靜少人,管家早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隨意到這邊來。
雷塔像是一隻喪家之犬,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桌上擺了他愛喫的東西,但他根本沒有什麼心思。
他一遍遍回想,當時刺死多萊的情景,也想不出怎麼那會兒自己就跟魔怔了一樣,就能抽出匕首殺了他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血洗了,但指甲裏還有一些乾涸的血跡,他看着不好受,但也沒有心情再洗。
他非常不安,這是人命,若是尋常的百姓也就罷了,大不了花點銀子,再不濟用勢力壓下,可多萊不一樣。
他是烈霍的兒子。
雷塔心亂如麻,他最擔憂的,就是度拙不幫他。
雖然王爺對他恩賞有加,還總是提拔他,給他安排一些肥差,但……
此次終歸是不一樣的。
若是……王爺真的不管他,甚至還把他給“賣”了,那他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他坐立難安,甚至有時候想拔腿逃走。
但已經坐在這裏,暫時不會有人敢到這裏來搜查,若是一出王府的大門,有人來抓他,他又該去哪裏?
心裏正亂着,度拙回來了。
他立即站起來,站在原地愣着,也沒有上前。
度拙邁進廳堂,看到他這一身狼狽的樣子,火氣消散了一些,沉着的臉也稍緩,“你……你沒事吧?”
到了嘴邊的訓斥問責,也不自覺就變了。
“王爺,”雷塔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雙腿一軟就跪下了,“我闖禍了,現在該怎麼辦……”
度拙看着他這模樣,肚子裏的火氣更不好發,伸手扶着他,“行了,起來說,跟本王說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雷塔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其實事情很簡單,並不複雜,就是他一時惱怒,情急之下刺死了多萊。
沒有什麼難以理解,也沒有可辯解的。
他小聲說完,喏喏的看着度拙,又迅速低下頭,不敢再看,心也提了起來。
度拙手按着眉心,頭更疼了。
廳裏一時安靜下來,氣氛有點尷尬。
正在這時,忽然院門口有喧譁聲。
“雷塔那小子是不是來了?”
“大公子,您有什麼事嗎?”
“我問你話,你沒聽見?快說,少廢話!”
“我問你是不是雷塔來了!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本公子怎麼做事,還需要你來管我?”
“不敢,奴才不是那個意思……”
“磨磨嘰嘰,你不說拉倒,本公子親自進去!”
話音一落,一道影子從外面進來,他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穿着蒙林袍,腰繫着帶子,大步流星的走進來。
他的相貌和度拙有六七分相似,皮膚微黑,眼睛炯炯有神,頗有幾分氣勢。
他一進屋,雷塔就吞了一口唾沫。
此人正在度拙的長子,巴歷。
雷塔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從心裏就對巴歷有點發怵,每次看到,就想躲着走。
此時此刻的巴歷一進來,就帶着騰騰的殺氣。
雷塔垂着眼睛,也不敢去看巴歷。
巴歷倒是打量他幾眼,每一眼都跟刀子似的,恨不能把他的皮肉割下來。
雷塔悄悄的打了幾個寒顫。
度拙皺眉看着巴歷,“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事?”
“父親,”巴歷也沒有迂迴,當着雷塔的面,絲毫沒有留什麼面子,“這個傢伙在咱們家正好,我帶人把他送到衙門裏去,圖木和烈霍都在派人四處找他。”
雷塔一聽,臉色都嚇白了,後退了幾步,“你……你不能這麼做!”
巴歷慢慢擼着手腕,“爲什麼不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最簡單的道理難道不懂嗎?”
“我……”雷塔無言以對,但他一個勁兒的搖頭,明顯抗拒不肯去。
度拙沉着臉,“這件事情我自會處理,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巴歷並沒有離開,虎着臉道:“父親,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圖木可以不用管,烈霍呢?他可是手握兵權的人!我們雖然不怕他,但也沒有必要和他爲敵吧?現在死的是他的兒子,可不是什麼平民!”
巴歷上前兩步,逼近雷塔,“烈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父親,爲了這麼一個東西,得罪烈霍,您覺得值得嗎?”
雷塔都快哭了,他現在無比後悔,不應該到這裏來,那會兒趁着機會跑出城去該多好?
現在圖木和烈霍都在派人找他,那他肯定跑不了了,烈霍手底下那些人肯定把守着城門……
“巴歷!你是不是不聽我的話?”度拙怒聲道,“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難不成這王府現在是你說了算了?”
巴歷停住要去抓雷塔的手,轉頭看着他的父親,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父親?您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違抗我的命令,我剛纔說過了,這件事情我來處理,不用你管,你沒有聽見嗎?現在給我出去!”
度拙怒火衝上頭頂,他心裏本來就不痛快,現在被巴歷徹底激發了出來。
巴歷心有不甘,還想再爭取一下,“父親!這件事情非同尋常,若是處理不好,和烈霍結了仇,那對我們全家都……”
“閉嘴!”度拙拿起手邊桌子上的茶盞,“啪”一聲衝着他扔了過去。
“沒規矩的東西!竟然三番兩次的頂撞我,我看你是根本沒有把我這個父親看在眼裏,去!到神明面前跪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起來!”
“……”巴歷緊緊握着拳頭,咬緊牙關,卻又無計可施。
他深吸一口氣,狠狠盯了雷塔一眼,轉身走出去。
剛到院門口,迎面和一個急匆匆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巴歷咬咬牙,低聲不滿道:“我被父親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