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衣睜眼,就看到雲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牙關也緊緊咬着。

    她這副樣子讓蘇南進心頭一個激靈,手上的疼痛似乎也不存在了,急忙翻身坐了起來。

    她剛張嘴想要叫雲景,又怕再出什麼意外的情況,想起那次雲景失去理智,陷入癲狂的時候,她就感覺渾身發涼。

    思索再三,她輕輕拍了拍雲景的手臂,聲音輕柔地在他耳邊喚:“景兒,景兒。”

    雲景此時依舊感覺自己被困在那團白霧中,頭痛的特別厲害,忽然間,他似乎聽到蘇南衣的聲音,聲音極其微小,從特別特別遙遠的地方飄來,微弱的幾乎像是不存在。

    他沉下呼吸,仔細的傾聽,卻發現那聲音就沒有了。

    “娘子!”他急的大喊,“我在這兒!”

    他越喊,那女子腰間的風鈴似乎就響的越厲害,他的頭痛的也就越厲害。

    “雲景,你不應該忘記我的,你應該好好的記着我,等着我回來!你卻忘了我,還叫別的人娘子~這讓我情何以堪,你爲何要這樣做?”

    女子聲聲質問似乎帶着濃烈的怨氣,這讓雲景越發的抗拒。

    “你胡說,我只有娘子一個人,我爲何要等你?我根本不認識你。”

    女子大笑了幾聲,“你說你不認識我,你說不記得我,那麼,你還記得你的父王是怎麼死的嗎?”

    一聽到這個女子提起她的父王,雲景愣了愣,那女子輕輕俯身,他擡頭望去,依稀可見女子的容貌。

    但就在他即將要看清的那一剎那,一團更濃重的霧,突然之間迎面撲來連,那個女子的身影都不見了。

    鈴聲漸漸飄遠,雲景感覺頭痛好了一些,但他滿頭的大汗,極度的疼痛,讓他有些虛脫。

    就在這時,他聽到蘇南衣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近了一些,還有一雙手,輕輕地似乎在安撫着她,他感覺身體上的難受減退了一些。

    他大聲的迴應着蘇南衣的呼喊,娘子!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蘇南衣感覺雲景的手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嘴脣也在微微的顫抖,似乎在承受着極度的痛苦。

    她心中大急,卻又感覺什麼也幫不上忙。

    此時小桃從外面進來,看到這種情況也嚇了一跳,蘇南衣立即吩咐:“你去把我的藥箱拿來,還有銀針,記住再打一盆熱水。”

    小桃不敢耽誤,急忙按着吩咐去做,很快把要用的東西都拿來,一一擺好。

    蘇南衣的手還被雲景緊握在手中,已經是青紫一片,但是她像是毫無察覺,吩咐小桃把毛巾浸在水中,擰乾了附在雲景的額頭上。

    看着那一一排排的銀針,這都是伴了她許久的東西,就像她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樣熟悉。

    這是她此次離開神醫谷,從那裏拿來的,可此時此刻,她拿着一根銀針,卻遲遲不敢下手。

    雲景的這一次復發來的兇猛又突然,蘇感南衣覺自己像被逼到了懸崖邊上,她還沒有準備好,就要做背水一戰了。

    就在她正猶豫不決的時候,流桑從外面匆匆的進來,“王妃,太妃回來了!”

    蘇南衣心頭一熱,此時的太妃就像是她的一個支撐,雖然說不能給她實質的幫助,但是這種精神上的支撐,卻是旁人給不了的。

    她立即對小桃道:“你快去,跟着流桑一起去迎接太妃,把我這裏的情況說一下,請她速速趕過來!”

    小桃立即轉身往外走,流桑站在外間裏面的情況看不太真切,還在納悶兒怎麼蘇南衣不親自出來,小桃拉着她,一邊往外跑,一邊把情況大致一說,流桑的臉色也跟着變了。

    兩個人來到府門前,太妃已經在吩咐人一邊搬着東西,一邊往裏走,她實在是高興。

    一接到雲景的信,她就坐不住了,當即就開始收拾東西,向楚太后去辭行。

    若非是因爲路上不好走多耽擱了兩天,她早就回到府裏了。

    分別了這麼久,她實在是想念自己的兒子和兒媳了。

    蘇南衣每次捎回來的東西她都收到了,每一樣都小心的收藏着,每次收到都像楚太后去炫耀。

    楚太后又好笑又無奈。

    若非是親自見過蘇南衣,她也不會相信一個出身並不高的女子,能夠讓太妃如此喜歡。

    得知她要走,楚太后也拿出一份禮物讓她帶回,太妃歡喜的接過,替孩子們道了謝。

    一進王府,她就按耐不住了,想立即見到兩個人。

    但眼瞅着迎面跑來的小桃和流桑,卻不見蘇南衣和雲景,太妃的心裏就咯噔一下,莫名涌起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小桃喘着氣把情況一說,太妃的雙腿就有些發軟。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歡歡喜喜迫不及待的回到家,居然劈頭蓋臉地就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兒,簡直如同五雷轟頂,讓她有些站不住。

    顏嬤嬤在一旁急忙扶住她,“太妃,您可得撐住啊,王爺那邊兒還需要您呢。”

    太妃深吸了一口氣,她也算是見過無數風浪的人,“對,我必須得撐住!景兒還需要我!”

    她急急忙忙的向着雲景的院子走去。

    雲景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他還在昏迷中,眉頭皺的很緊,臉上的冷汗不斷的出。

    蘇南衣心捏着銀針的手指微微的顫抖,銀針怎麼也扎不下去。

    此時,終於聽到院子裏的腳步聲響,太妃總算是趕到了。

    兩人四目相對,沒有多餘的話,“情況怎麼樣,景兒怎麼會突然如此?”

    “正在睡夢中,不知怎的就成了這樣,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痛醒了才發現,母妃,現在情況危急,我此行也找到了藥,把藥治了出來,但是,還需要和您商定一下。”

    太妃心裏清楚此事八成萬分兇險,否則蘇南衣也不會如此緊張。

    太妃看着昏迷中的兒子,她一路上設想了很多相見的場景,想着雲景能夠歡歡喜喜地叫一聲母妃,說想她了。

    她其實很多次都在想,就這樣吧,雲景雖然腦子不好,但至少身體健康,能快快樂樂的活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心裏總是不甘的,擔心等到將來去了地底下,見到死去的夫君遭受埋怨,把他們唯一的兒子變成了這樣,沒有養好。

    眼下看到雲景這般,她的心痛如刀絞,像是在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頭肉,雙手緊緊掐着自己的掌心,聲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

    “那……如果現在救治的話,有幾成的把握?”

    蘇南衣自己的心裏也不知道有幾成的把握,她用力的深吸了幾口氣,想抽身事外,閉了一會兒眼睛,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起在神醫谷時,老谷主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必須得記住,自己首先是一個大夫,然後纔是雲景的妻子,這樣才能夠更加的冷靜,對雲景也是最好的。

    等了片刻,她睜開眼睛,眼底的焦色被緊緊的壓住,眼神恢復了一片清明,“母妃,我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

    按說已經是很高了,太妃這些年也給雲景看過無數的大夫,人人都搖頭說,根本就沒有可能治癒,而現在,蘇南衣說有七成的把握。

    她應該慶幸,應該放心的,她已經看出來蘇南衣緊張雲景,一點也不比自己少。

    她應該相信蘇南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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