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沉默,比他剛纔指責司徒松白的時候還要尷尬。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可他的心裏並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涌出無數的念頭,原來的社死現場就不必再說了,想想都想抽自己的嘴巴。
再就是,他還按照蘇南衣給出他的方向,仔細的思索着,猜測着,這位少宮主究竟是誰。
可怎麼都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他心懷愧疚的那一個人。
天知道,他曾經有多少次在心裏暗自罵自己,以前不應該和司徒松白處處相對,早知道她會死在這裏,就不應該把她帶到這裏來。
他的確當初心存了幾分懷疑,才讓司徒松白一同前來,對於司徒松白的死,他耿耿於懷。
他以爲,這會成爲他心底永遠的一條傷疤,可現在看來,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而他就像是一個傻瓜,幾次三番的,在這位少宮主的面前,說一些不着調的話,自以爲聰明的試探不停,像一個跳樑小醜一般,跳來跳去。
而司徒松白的臉藏在那張面具底下,就那麼平靜的冷冷的看着他,上躥下跳,一言不發。
一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又睜開眼睛想對司徒松白說點什麼。
司徒松白的目光注視着他,此時和他兩兩相對,剛纔的那股子火氣,好像又瞬間熄滅不少。
司徒松白什麼也沒說,但這雙眼睛清澈,映着他此時氣急敗壞的模樣。
夏染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他忽然想到,自己現在不也正是在裝嗎?
他沒有中毒,卻裝着中了毒。
好像和人家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
司徒松白騙他,說不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是險惡用心的,可是他騙人並非如此,是爲了伸張正義。
伸張正義,這四個字一冒出來,夏染自己都想打自己的臉。
實在有點兒解釋不通,算了,他思來想去,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解釋,乾脆又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說了。
在憤怒之下,連時間的流逝都有些感覺不到了。.七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司徒松白觸碰他的手。
他心頭頓時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滿眼都是警惕。
“你要幹什麼?”
“給你鍼灸啊,我之前不是就已經說過了嗎?今天晚上還要給你鍼灸一次,不然你的情況很危險。”
夏染多少有點心虛,把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副不再配合的模樣。
“你即便再生我的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中的毒挺厲害,之前你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你先把身體養好,或者是打出去,求個公道,或者是罵我一頓,總得身體好了纔行,要不然你如果連今天晚上都熬不過去,一命嗚呼了,還怎麼報仇?”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聲:“我報什麼仇,我找誰報仇?”
“我說過了,會給你一個交代,現在他們正在外面和大法師對抗,我覺得大法師不是你們的對手。”
說到這個,夏染的語氣裏,就充滿了傲嬌:“那是當然,他算什麼東西,一個跳樑小醜也配和我們過招?他是不知道我們的厲害吧?”
“跳樑小醜?”司徒松白重複道。
“……”
夏染覺得她是在內涵自己,剛剛他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跳樑小醜,在人家的面前上竄下跳,還自以爲聰明,現在又說大法師。
怎麼感覺,他比大法師聰明不到哪裏去?
這個認知讓夏染很是不高興。
他又閉上嘴,乾脆不說話了。
司徒松白表情平靜,也分辨不出來究竟是生氣還是高興,伸手又要過來給他鍼灸。
“我不用鍼灸了,你歇會兒吧,如果你實在閒的沒事幹,你可以出去給他們幫幫忙。”
“我剛纔說的話,你沒有聽懂嗎?我說過了,你現在需要鍼灸,需要休養,一切其他的等到你好了再說。”
夏染正想要張嘴,司徒松白出手飛快在他的身上點了幾下。
夏染很快就發現,他不能說話,也動彈不了,如同一個木偶人一般,只能任由司徒松白擺佈。
他氣急敗壞,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
可任憑他怎麼吹鬍子瞪眼,司徒松白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根本不爲所動。
司徒松白拿出銀針來在他的身上迅速刺下。
那種尖銳的疼痛,讓夏染的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夏染心裏暗自哀嚎,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會還是不會,怎麼瞅着像個二把似刀的。
以前他也不是沒有讓蘇南衣給鍼灸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疼啊。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司徒松白解釋說:“是有點疼,你忍一忍很快就會過去了,你中的是毒,而且很厲害,這是我的獨特解毒方法。”
夏染心裏一陣無語,我去你的獨特解毒方法。
是故意整治我的吧?
夏染一臉的不憤,滿滿的不甘,但是司徒松白都不爲所動,全神貫注地爲他鍼灸,那股子認真勁兒十足,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她了。
他們兩個在屋子裏劍拔弩張,外頭的對局也十分激烈,
大法師的確有兩下子,從他能夠操控稻草人作爲傀儡來看,蘇南衣就知道,說歸說,他的實力還是很不足的,之所以被反噬,也是因爲他之前大意了,
這一次,他帶着滿腔的仇恨,有備而來。
的確是很難對付,
想想也對,如果沒有些真本事,又怎麼能在經天宮混到這樣的地位,打開這樣的局面呢?
蘇南衣所料的一點沒錯,大法師根本就沒有出面,外面有幾個小道士穿着道袍,臉上卻沒有半點兒的悲憫神情,一個個凶神惡煞。
嘴裏唸唸有詞,手中的拂塵在夜色中飄擺,像一個個的惡鬼出了地獄的大門。
他們嘴裏那些聲音嗡嗡的,匯聚成一片,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但讓人心煩意亂,有點難受,
蘇南衣迅速作出決斷,把兩個小珠子遞給雲景,讓他放進耳朵裏,自己也拿出一對來,
之前,老修就有過一對,這一次他再一次拿出來戴上。
果然,小球一戴進耳朵裏,感覺就好受了許多,像是把那些雜音都過濾掉了。
老修一指最前面的那個小道士,怒聲呵斥:“你們想要幹什麼?竟然敢跑到這裏來佈下陣法,可知我們是宮主的貴客?”
對方卻根本不搭話,嘴裏的咒語說的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絲毫沒有受老修的影響。
“我怎麼覺得,他們有些不太對勁,是不是被人給控制了?”雲景低聲對蘇南衣說。
“的確是有些不太尋常,他們的神情動作都有些生硬,我覺得你說的八成是真的,”蘇南衣一邊回答,一邊上前雲景一把拉住她。
蘇南衣笑了笑:“沒事,放心,我能應付得來,這點把戲不算什麼。”
她從袖子裏拿出幾張紙來,在手指間疊了疊,很快就變成幾隻小動物。
這幾隻小動物在她放到地上的那一剎那,就像是活了一般,邁着小短腿,向着那幾個道士跑了過去。
他們抓住道士的衣襬,順着往上爬,一路爬到道士的肩膀和帽子上,迎着夜風,撲的一聲,就變成了一團火苗。
火苗迅速在肩膀和帽子上燃燒,這幾個道士也像是瞬間有了魂魄,用手用力的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