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清在一個宴會中認識。

    清主動接近我。

    ----清告訴我,我跟誼,她那死去的女友長得很相像。

    誼三年前離世了。

    但她深愛她,她的離去並沒有使清忘情----靈魂兒已隨她別往,只剩下軀殼在塵世裏寄存。

    嚴格來說,清已死了一半。

    清很可憐,一次交通意外,便毀了她----她不會再有真正的歡笑。

    如果我的陪伴,可以讓她稍爲開心一點,我不介意暫當替身。

    我也是一個挺寂寞的人。

    兩個寂寞的人在一起,可能會比一個好。

    最起碼,可以堵住熱心人的關注。

    ----人們都是天生的紅娘,總是想盡辦法拉紅線。

    他們是一番好意,不領情好像不通人情,但稍一迎合卻只有連禍綿綿。

    我與清出雙入對的,自然減省了很多麻煩事。

    所以,當清終於肯承認言是言,不是誼的時候,我們仍然可以交往下去。

    她會爲我織毛衣、燒菜、收拾家居。

    我會接送她、陪她購物,聽她傾訴。

    我們還結伴旅行。

    我們走得極近,就是雙方家長也認定我們是一對兒。

    媽媽愛煞了清的溫婉馴厚,一口咬定了她是未來媳婦,把家傳的玉鐲也硬套在清的玉腕上。

    清那開明的爺爺也很喜歡我,把那古董袋錶送給我作紀念。

    我倆也不知怎麼辦纔是。

    “你放心吧!”我跟清說:“我會找機會跟媽媽說清楚。”

    清苦笑了一下。

    我頹然:“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別擔心!”清輕聲說:“下個月我到澳洲讀書,事情不就解決了?”

    “什麼?”我很意外:“你要離開香港?”

    清點點頭。

    “爲什麼?”

    “實現理想。”她垂下了眼睛。

    “請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清不說話。

    “清,爲什麼?”我柔聲問。

    清擡起眼,看着我:“在我們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走在一起,一是分開。”

    “我們很投緣,卻並不相愛,再拖下去,大家也只會越來越難受。”

    “只有分開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我心裏有點難受,但也知道這是事實。

    我沉默好了一會:“你想清楚了?”

    “是的。”清輕聲說:“我很感激上天讓我遇到你,有你在身邊,我心裏很踏實,日子也過得愉快極了。”

    “這也是我要說的。”我心裏一熱:“我可以抱抱你麼?”

    清張開手,我們緊緊相擁在一起。

    這是我們最親近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清走了。

    我的生活再度歸於死海也似的沉靜。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沒有再認識別的女孩子。

    比起清,所有女孩子也顯得太現實、太清醒、太拿得起、放得下了。

    也沒有清對愛情那份近乎偏執的堅持。

    在漫漫長路上,我與清碰巧遇上了,也結伴走了一段路----我們互相攙扶着,並不孤單。

    我不知道清將來會怎樣走她的路,一直孤身獨行,還是找一個合適的伴侶,只知道,她會忠於她自己----至少,她是無悔的。

    我懇切地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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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宴會中。

    “那女郎是誰?”

    “她叫言,年青有爲,但癡情得跡近可怕----十年前女友癌症病逝,一直心如死灰……”?

    我甩甩頭,走向另一邊,不願別人的談論再傳進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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