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打架,無論多大的個頭,多壯的體格,我都能將他們一舉拿下,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而是因爲他們辱罵我娘,說她是個瘋傻女人!”
“我不承認我的母親瘋傻,因爲每一次,當我滿臉烏青掛彩的回到家,母親都會摸着我的臉掉眼淚,我從來沒有覺得她是瘋子,只是她暫時有病了而已。”
左軍司眼睛越過大家的臉看向那暖閣里正燒得旺的木炭,炭火通紅映照得四下裏一片桔紅色的暖意。
“直到我九歲的時候,我去集市裏賣砍好柴,因爲掉到了河裏,好不容易纔爬上岸來,但是回家晚了,母親卻不見了,她肯定是擔心我,跑出去找我,而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母親。
她以前也會有跑出去情況,但這一次是真的找不到了,我從村裏到村外找了她整整一年,都再也沒有尋到過她一絲半毫的蹤跡,她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出了村,到外面尋找,爲了活下去,我到處翻垃圾找尋喫食,那時候真是苦啊,時隔這麼久,那種腹中飢餓的感覺我一想起來還是覺得恐慌,正在絕望中,我遇見了左將軍,就是我現在的養父!”
“真沒想到左軍司還有一個這樣的童年,真是坎坷啊!”
長黍說:“不過左軍司也實屬幸運,左將軍的豁達善良是大家皆知的,也算是你遇見了貴人。”
左驁點點頭,接着說:
“有些跑題了,講這麼多是因爲我有一個心結,那就是母親,我羨慕每一個有母親關懷陪伴的人,這麼多年,我相信我的母親早已不在人世,但我也經常想起當她獨自一人時該有多麼害怕和無助啊,最後能有好心人收留嗎?還有那最後的日子是怎麼樣度過的,每每想起我都心痛不已,那胸口痛的感覺能讓我昏厥!”
左驁雖然不曾流淚,但是可以看見他緊鎖的眉頭裏藏着萬語千言。
“正因爲我有一個這樣的心結,我才這麼關注這件事,這件事還要從那一日說起.......”
那一日,皇宮裏雖然沒有大肆歡慶,但誰都知道,皇宮那位蘇州遺珠接回了宮。
爲什麼叫做蘇州遺珠呢?
因爲,早年,長慶皇帝剛登基,江山不穩,需要去四處遊歷體驗民情,當行至蘇州陽澄湖附近時,途遇流寇,看見皇帝一行人穿戴不俗,於是殺的殺,擄的擄,還好,爲了掩人耳目,皇帝做小廝裝扮,不被流寇看中沒有當即斬殺,綁了扔進了附近處的陽澄湖裏。
皇帝落水,又被縛住了手腳,動不能動,一下就沉入湖底,湖底水草叢生,魚蝦驚慌逃竄,皇帝心想必死無疑,落水前憋的一口氣最後也吐盡了,湖水立即灌入鼻中口中,皇帝無法掙扎,眼前一黑。
就在他已毫無生還的可能之時,他卻被一陣歌聲驚醒了,他睜開了雙眼,湖底的黑暗漸漸明亮起來,皇帝自知,自己遭遇劫難,已然要入了黃泉。
這黃泉之水逐漸變爲幽藍,他身體上的束縛也解脫了,他竟輕盈地站立在水底,四周有着水紋的光輝,隱隱綽綽,卻如同幻夢。
各類魚蝦在身邊遊走,各種白魚、鰱魚、清水蝦都在他身邊聚焦,輕輕觸碰他的身體,來看看這個從天而降怪物要從哪裏入口。
這時他聽到的那一陣悅耳而清遠的歌聲又遠遠飄過來,那歌聲空靈魅惑,皇帝不由自主慢慢向那湖底深處遊走。
歌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神祕,隨着皇帝越走越近,發現聲音是從幽暗的角落一個巨大的河蚌裏發出來的,那河蚌外表看起來淡黃堅硬,外殼上佈滿了散發着晶瑩藍綠色光芒的珍珠凝結物。
兩層蚌殼之間微微開啓,竟然從中透出金亮的光芒。那光芒從那微張的蚌口透射而出,將四下湖水映射地格外明亮。
皇帝非常好奇,走到近前,卻發現那蚌殼旁邊有一條小小的水蛇正在將那三角的頭伸向微張的蚌口,它吐着那細長的信子,醜陋的身體扭動着,眼見就要將尖銳的毒牙咬住那雪白而柔嫩的蚌肉。
而巨蚌分明沒有注意這即將到來的危險,還在輕聲低吟着神祕的歌曲。
“小心!”皇帝大聲喊叫着,聲音刺耳,奇怪的是,自己的聲音在這沉寂的湖水裏也能清晰地喊出。
巨蚌正唱得忘情,突如其來的喊聲讓她渾身一顫,隨即啪的一下將蚌殼緊緊合攏,那條水蛇的頭剛剛探入蚌殼便被死死夾住,它扭動着身體,抽搐着掙扎着,不一會兒便不動了。
直到水蛇已完全沒有了生命的跡象,蚌殼輕輕地張開,吐出那條已經死得僵硬的水蛇,那水蛇飄過皇帝身邊,隨即一羣魚便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將水蛇團團圍住互相啃食着。
皇帝回頭看向那巨蚌,只見蚌殼輕輕開啓,越張越大,光芒四射,待光芒掃過的地方,魚蝦紛紛躲避,轉眼,皇帝身邊就一塵不染,毫無其它的存在了。
蚌殼張到一半時,從蚌殼着流瀉出來如同金色砂粒的團霧,那團霧輕輕柔柔,彷彿女子身上穿着的輕紗,蚌殼開到最大時,一個身穿金色紗衣的女子從中間鑽了出來。
她輕盈地遊着,金色的捲髮如同煙霧,和紗衣渾爲一體,精緻的面容像是瓷器般的潤澤,她身體柔軟的更是讓人不可置信。
她越遊越近,直到緊緊貼上了皇帝的臉,金色的瞳仁對視着皇帝的眼睛,皇帝被眼前的女子迷住了。
他看見那金色瞳孔裏有自己的影子,瓷白的鼻尖就要貼在自己的鼻子上,紅潤的珠脣可愛迷人。
她的頭髮像是金色的煙霧在眼前擺動,皇帝忍不住伸出手來想要觸碰,沒想到一碰那金色如同流砂的長髮就像滴入水中的墨跡化開了,泛起層層波瀾。
她毫無表情,圍着皇帝繞了一圈,又回到他的面前,輕挑峨眉,嘴脣微啓,口吐人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