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香手札 >第九十章 沉香木
    如同一場沉重而漫長的夢一般,憶娘漸漸甦醒,睜眼看去,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有陽光從層疊的樹葉縫隙處灑下,有些刺目,卻也有些舒服,頭痛好了些,卻還是沉浸在深深悶頓的餘痛中。

    空氣中有暖暖的陽光味道,有潮溼的泥土氣息,有堆積的落葉腐敗的味道,但是還有一種醇厚自然淡雅的特殊芬芳。

    這種特殊的味道可躲不過憶娘長年因爲嗅香而培養得異常靈敏的鼻子。

    那是沉香木的氣息,她雖然知道,但她從來沒有聞到過如此純正,層次也豐富且多樣,散發出來的那一種沁人心脾的幽香讓人經久不膩。

    沉香木是何等珍貴?

    沉香,被譽爲“植物中的鑽石”,它集天地之靈氣,匯日月之精華,蒙歲月之積澱,以至極品沉香的價值可以達到黃金的數倍,在古時亦有“一兩沉香一兩金”的說法。可謂是“沉”得驚世,“香”得駭俗,千百年來爲世人所鍾愛。

    可貴的是這種香的難得,憶娘前世加今生所看過的沉香屈指可數,那種味道讓她終身難忘,但這次,這次聞到的味道可謂是沉香木精品中的精品。

    憶娘興奮起來,頭也不感覺難受了,只想馬上四下尋找這沉香木的所在。

    但是她此時發現,她將手擡起放在眼前,卻看不見自己的手,向前邁出一步,卻根本看不見自己在走,她扭頭四下望去,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到處都是根根林立的樹木,以及落在地上層層的樹葉。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起了醒來前的最後一刻。

    香祖婆婆要讓她接受懲罰,有兩個選擇,第一是選擇將吃了陰陽果的離陽子送到香祖的太君爐裏,煉成陰陽丹。這個是憶娘堅決做不到的,於是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條,她堅定地甚至不要香祖說出第二個選擇的具體內容。

    有些後悔了呢,不是後悔沒有把離陽子煉成陰陽丹,而是後悔應該向香祖問問有沒有第三個選擇,哪怕低一下頭呢,自己就是這樣,有骨氣,未免太硬氣了些,有人說過她,太自命清高,終究要付出代價。

    想遠了,現在,重要的不是後悔,而是要想想自己現在處境是怎樣的,這樣才能理智應對啊。

    首先爲什麼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也看不見自己的手腳,明明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在動,身體如同以前一樣啊,怎麼看到的滿目都是粗糙樹幹和茂盛的樹葉?

    莫非香祖把自己變成了一顆樹?憶娘第一意識是這樣。

    啊?一棵樹?這個香祖真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啊!怪不得明朗一直讓自己低頭央求香祖。

    憶娘再次不信命,使勁看着周圍的一切,周圍都是密密匝匝的樹林,那些樹看起來和自己有點像。

    “哎喲,我好疼啊!”忽然聽到旁邊一個聲音說。

    “怎麼能不疼,等你不疼了就又會有人來砍了!”

    另一個聲音說。

    什麼意思?

    憶娘最討厭這樣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的樣子,於是她大聲地喊着:

    “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們都是誰啊?我又是誰啊?”

    四下裏頓時一片寂靜,就連剛纔風吹過樹林的聲音都沒了!

    “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剛纔你們說話我都聽到了,快快告訴我!”

    憶娘十分沒有耐心。

    “阿七,是你嗎?”

    憶娘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如同影子一樣的人形,她嬌小玲瓏,慢慢地她漸漸清晰起來,是一個扎着雙鬟髻的小女孩,她飄在空中,雙腳不落地,綠色的裙裾隨風飄忽着。

    這是一個鬼魅嗎?

    憶娘看多了兩界人,他們可以自由地不在地上行走,也見過鬼魅,他們也是這樣飄飄然地懸在半空,這個莫非又是一個鬼魅,香祖安排過來難爲自己的?

    “阿七,你是不是又想不起來了,最近這幾日,你總是這樣,是不是也生病了啊!”

    雙鬟髻有些擔憂的說。

    “你是誰?”

    憶娘聽她喊阿七,心裏自然不肯答應。

    “天,你真是又傻了!”

    雙鬟髻一拍腦門。

    “來,阿七,我們出來說!”

    說着伸出那雙小小的手在憶娘身上一拉,憶娘感覺到了,她的手裏多了一雙涼涼的小手,隨即自己就像從箱子裏被拽了出來。

    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心裏有些空空的,十分地不舒服。

    當憶娘稍稍穩定了一下,就看見了自己的雙手,擡一下,雙腳也看見了,雙腳一起擡起,而自己並沒有摔倒,低頭一看,一下站穩,差點摔到了下面,還好雙鬟髻拉住了她,她只在空中做了個後空翻。

    原來,她也和那雙鬟髻一樣是懸在半空的,眼前的大樹就是她剛纔棲身的大樹,看起來好粗好大,樹身堅實挺拔,樹冠茂盛巨大,只是粗糙的樹身上斑斑駁駁有很多的傷疤。

    她摸一下自己,自己也扎着雙鬟髻,低頭一看,也穿着綠色的衣衫。

    看見憶娘自己摸着自己,雙鬟髻笑了,咯咯的笑聲清脆無比:“阿七,你和我長得一樣呢,看見我就看見了你自己!”

    “我叫阿七嗎?”

    “對哦,我叫阿十,因爲你是這林中第七棵被開採的沉香木,而我是第十棵!”

    阿十左右晃着,腳下控制的很好,搖擺得很開心。

    “還有我,我是阿四!”又一個綠衫雙鬟髻開心地喊着,但她在一排樹後並不近前。

    “我是十三!”又一個說。

    “我是十一!”又一個說。

    ........

    她們都是一樣的裝扮一樣的模樣,一樣地飄浮在空中。不一樣的是,她們都不近前。前前後後都有幾個,算下來大約十幾個。

    “我是阿六!”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特殊,憶娘轉身看去,面前的阿六十分憔悴,雖然同是雙鬟髻綠衣衫,但是明顯像是生病了一樣,面容暗淡無光,雙目沒有神彩,就那樣距離她們不遠處飄着。

    “阿六就要走了呢!”阿十低下頭去,然而馬上又擡起頭,笑着問憶娘。

    “不過阿七,你是不是又忘記了你是誰?忘記了你在這裏幹什麼?”

    憶娘知道阿十是岔開話題,不想談論難過的事情,自己雖然很好奇,但也沒有多加詢問。

    “對啊?我正想問你呢!”憶娘說。

    “阿七啊,我對你說啊,這些話我每天都對你說,不過,我還是願意給你說,因爲每一顆沉香木都會經歷你這個健忘的過程,我們就是這樣互相幫助纔到了今天呢!”阿十已經恢復了剛纔的無憂快樂,拉着憶孃的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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