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時空漏 >第43章 正文完
    面前的年輕男人,看起來20歲左右,向芋確定,她從未見過。

    那男人激動到說話都帶着顫音,看着他捶胸頓足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樣子,向芋也被感染了一些激動。

    她說話間,不經意屏住呼吸,遲疑地問:“你......認識我?”

    她其實想問,你同靳浮白是什麼關係。

    但沒敢。

    這一趟秀椿街已經是失望至極,連她這樣的人,都有些怯了。

    年輕男人的激動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更不解的是,他急得已經眼角溼潤。

    用顫抖着的啞聲說:“請您等一下,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就轉身往院子裏跑,跑了半步,又回頭叮囑:“求您一定不要走,一定別走,拜託了!”

    一牆之隔,能聽見院子裏的奔跑聲,腳步急而亂。

    向芋腦子有些空白,她想要集中精神想些什麼,但又無法摒棄那些紛至沓來的各方情緒。

    是不是快要得到關於靳浮白的消息了?

    可是他如果回國,爲什麼不來找她?

    不想找她的話,爲什麼感覺那個年輕男人,見到她這麼激動?

    靳浮白,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個,您看這個!”

    年輕男人跑出來,把取來的東西塞進向芋手裏,“這上面的人是您吧?我一定沒認錯,我不會認錯的......”

    那張照片很多年了,邊角略顯皺褶,但褶皺已經被壓平,只剩痕跡。

    有一小塊污痕,像是血跡乾涸。

    照片裏是靳浮白和她挨在一起的,她一臉假笑,而靳浮白,臉上頂着一個清晰的牙印。

    是那年去跳傘時,照的紀念照。

    駱陽說:“這是靳先生一直放在錢夾裏的。”

    向芋深深吸氣,胸腔裏有一陣平靜的涼意。

    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像某一年去地下陵園旅行參觀,對着石棺,聽聞導遊細述古代帝王的一生,陰氣森森,連靈魂都冷靜。

    她捏着照片,閉了閉眼,語氣平寧悲悽:“他死了,是不是?”

    留住向芋在這裏,年輕男人反而沒那麼不知所措了,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冷不丁聽見她這樣問,他怔了怔:“......您說誰?誰死了?”

    “靳浮白。”

    “啊?靳先生是去醫院複查了,自從出事之後他就......”

    他話音一頓,想起什麼似的,又問,“請問您,怎麼稱呼?”

    “向芋。”

    “我叫駱陽。”

    駱陽說着話,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向小姐,我真的等您,太久太久了。”

    半年前,洛城是初春。

    駱陽永遠忘不了那天,靳浮白辦公室的窗子開着,窗外的半重瓣山茶花開得正濃,散發出一股類似蘋果的清香。

    駱陽腳步輕快邁進辦公室,把一疊資料遞給靳浮白,不忘遞上一杯咖啡。

    靳先生又是一夜未眠,眼皮因休息不足而疲憊地疊出幾條褶皺。

    他總是那樣,沉默地埋頭在集團公事中,面部線條緊繃着,給人冷而難以靠近的感覺。

    可他也有眼波溫柔的時候。

    偶爾在深夜,駱陽推門進來,想要勸說靳先生休息一下。

    靳浮白站在窗口抽菸,煙霧朦朧裏,他對着月色,捏着一張照片,眉眼柔和。

    最後一次了。

    駱陽知道,這些年靳浮白的所有準備所有努力,都爲了這一天。

    每次勸他休息,靳先生都是一句淡淡的話,不能讓她等我太久。

    無論深夜,無論白天,連生病時在病房輸液靳先生都在操勞算計。

    駱陽知道,靳先生不眠不休,是因爲有一位深愛的女人在國內。

    駱陽年輕,他做不到像靳浮白那麼不動聲色,他早已經按耐不住激動,等着靳浮白拆開文件袋子。

    以前他問過靳先生,您那麼想念她,爲什麼不把她留在身邊?

    靳浮白說,成敗又不一定,留下她是耽誤她。

    駱陽年輕氣盛,還懷有滿腔中二情懷,說,那您也該在想念的時候聯繫她啊。

    靳浮白那張總是冷淡着的臉上,會浮起一些無奈,他說,不敢聯繫,怕聽見她已經嫁人,會覺得活着都了無生趣。

    袋子只被拆開一角,裏面的東西靳浮白看都沒看,把文件袋丟在辦公桌上。

    “啪”的一聲,像是把所有包袱所有都拋開。

    他忽然開口說:“阿陽,訂今晚的機票,我們回國。”

    駱陽跳起來,對着空氣揮拳:“好!我這就去訂!”

    那天的靳先生有多開心?

    他扯掉了領帶,襯衫釦子捻開兩顆,手裏拋着車鑰匙,下樓時甚至哼了歌。

    他們開車去機場,等紅燈的路口旁是一家花店。

    靳浮白摸着下巴,滿眼笑意,偏頭問駱陽:“我是不是該給她買一束花?我好像沒送過整束的花給她......”

    駱陽從來沒見靳浮白心情這麼好過,也大着膽子調侃:“靳先生,您這麼不浪漫?連花都沒送過,難怪人家女孩都不找你的。”

    紅燈變成綠燈,駱陽問:“要不要把車子停在花店門口?”

    “走吧。”靳浮白直接開着車走了。

    “您不買花了嗎?”

    夕陽很美,一片朦朧的橘光從車窗投進來,柔和了靳浮白的臉部線條。

    他輕笑出聲:“阿陽,我是太激動,你也跟着傻了?現在買,乘十幾個小時飛機,花都不新鮮了。”

    “也是,那我們到帝都再買。”

    駱陽沒有駕照,只能坐在副駕駛位置裏,替靳浮白興奮,他沒話找話,“靳先生,您說要是回去,找到她,人家結婚了怎麼辦?你會默默祝福嗎?”

    靳浮白也是第一次,在駱陽面前,露出那樣略帶邪氣的笑容:“當然——”

    “也是,人家都結婚了的話,還是遠遠祝福比較紳士......”

    駱陽還沒說完,聽見靳浮白後面的話,“——不會。”

    他說的是,當然不會。

    駱陽一下子瞪大眼睛:“沒想到您是這樣的人!!!”

    那天天氣真的很好,國外的街道上都是冰雪消融的溼潤,空氣都是甜絲絲的。

    駱陽站在向芋面前,抹了把眼淚:“我們本該春天就回國的,向小姐,我們是在去機場的路上,遇見車禍的。”

    那是一輛美國肌肉車,來勢洶洶地對着他們衝過來,靳浮白髮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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