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

    彼時還未列將位的羅念一臉憂心忡忡:“殿下,夢神已經在神殿外跪了整整七個晝夜了,您還是不見她嗎?”

    神殿之上。

    正翻閱奏摺的玄觴動作微頓,聲音冷漠:

    “不見。”

    “可……”

    可她畢竟是殿下您未過門的妻子呀。

    羅念不敢出聲,只敢腹誹道。

    然而,他也十分了解玄觴的個性。

    知道玄觴這次是動了真格,絕不可能因爲任何人動搖。

    哪怕是夢神也不行。

    羅念微微嘆了一口氣,眼見玄觴依然不肯休息的模樣,只好自己走了一趟殿外,規勸夢神自行離開:“夢神殿下,您還是死心吧,您的父親與兄長背叛了殿下,殿下是不可能寬容的。”

    冉香玉擡起已經哭腫的臉:“可是,他們就算犯了再大的錯誤,也畢竟是我的血親,玄觴他難道連見我一面,讓我替他們求情都不肯嗎?”

    羅念無奈地搖了搖頭:

    “夢神殿下,請回吧。”

    冉香玉望向羅唸的身後。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神殿巍峨莊嚴,玄觴,她未來的夫君,就在裏面。

    可他竟如此狠心。

    難道,他的心裏。

    果真是對她連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冉香玉頹然地跪倒在地。

    *

    豔麗華貴的裙襬隨意地散着地磚上,往日精心呵護的長髮,也亂做一團;這裏神來神往,可沒有一個人敢搭理她。

    天帝大限將至。

    九位皇子爲帝位明爭暗鬥。

    她心悅九皇子玄觴已久,苦心積慮,向天帝天后求來這門親事。

    可冉家是三皇子家的家將出身,本是效忠於三皇子。

    在她的一再執意下,冉家投靠了九皇子。

    然而,冉香玉做夢都沒想到,父親和兄長竟然是假意投靠,伺機刺殺;事情敗露以後,玄觴理所當然地將兩人都關進了天界大牢裏。

    如今九子奪位的懸念已定,九皇子玄觴實力卓然,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天帝候選人。

    那些曾經得罪過玄觴,與玄觴敵對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只是冉香玉從前還在妄想着。

    至少她還是玄觴未過門的神妻,將來的天后。

    無論如何,玄觴看在她的面子上,也會放父親一條活路。

    怎知,怎知……

    羅念前腳走後。

    後腳,冉香玉的腦海中響起一道中年男子嚴厲的聲音:

    “事到如今,你還不醒悟?”

    “不,父親,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冉香玉忽然焦急起來,她殷切地帶着哭腔懇求道:“他只是暫時生女兒的氣,等過段時間,氣消了,女兒就能解救您。”

    冉父痛心疾首:“簡直是冥頑不靈!”

    “你可知,若我們都死了,你就是我們冉家的千古罪人。”

    “女兒不會讓你們死的,請相信女兒。”

    “你若真還有心認我,我還有最後一個法子……”

    父親話音落下,冉香玉的手中忽然多出兩枚淡紫色的丹藥。

    這丹藥無色無味,通體晶瑩。

    “此乃情丹。”

    “情丹一分爲二,二合爲一。”

    “你將這丹藥與玄觴分別服下,你與他便會有命定的千載姻緣羈絆。”

    “如今天道石落入下界,縱使他玄觴,也無法逃脫情丹之果。”

    “只要他與你有情,自然會放我們一條活路,這是最後的法子。”

    冉香玉握着情丹。

    眼角有淚滑過。

    作爲上神,將一粒無色無味,且融入水中便不會有任何人發覺的情丹送入玄觴的水中,並不困難。

    對冉香玉來說,困難的,卻是將另一枚情丹自己吞嚥下去。

    她握着情丹,遲遲不能做出決定。

    冉香玉傾慕玄觴已久。

    能夠與玄觴心心相印,情絲纏綿,本是她畢生所求。

    可,冉香玉想要的情,卻絕非是‘情丹’所帶來的‘情’。

    如此,同自欺欺人有什麼差異?

    因此一念之差,她有所遲疑。

    半晌,她失魂落魄地坐在窗前,手裏握着那另一枚情丹,喫也不是,不喫也不是。

    直到仙婢面帶喜色,急匆匆來報:“夢神殿下,夢神殿下,九皇子終於肯見您了。”

    “什麼?”

    冉香玉猛地清醒過來。

    難以掩飾的喜色在她臉上蔓延。

    很快,她回過神來:“快,快替我梳妝。”

    她內心激動。

    心道,還好自己沒有喫下這情丹。

    可當她梳妝打扮結束,興沖沖地去見玄觴。

    這才發現,事情似乎與她想象中的進展,有極大的差別。

    冉香玉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她懵然地搖着頭:“不,不會的,玄觴,你不會與我解除婚約的,這可是天帝親自下的旨意啊!”

    玄觴冷冷看着他,金色的瞳孔深不可測:“你所說的天帝,已經死了。”

    “死,死了?”

    冉香玉渾身發冷。

    玄觴轉過身,不再看她。

    他這次喚她前來,不是同她商量這件事的。

    而是下達命令。

    “等等,等等……”

    冉香玉見玄觴要走,顧不得去思考天帝的死因,以及即將到來的天界大變故;她還記着自己身上肩負的使命。

    “玄觴,就算你要同我解除婚約,你放過我的家人好不好?”

    “他們已經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殿下您的面前,也不會成爲您的阻礙。”

    玄觴離開的腳步一頓。

    冉香玉以爲他是動了惻隱之心。

    可他只是背對着她,然後開口:

    “昨夜,我下令處置了所有天牢的叛徒。”

    冉香玉登時如遭雷劈。

    昨夜。

    竟然這麼快。

    竟然真的一點點機會都不留給她。

    冉香玉只覺得她的心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給燒成了灰燼一般,就算她此刻還活着,也如同死了一般。

    她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難怪,從昨天夜裏開始,她就再也沒聽見過父親的聲音。

    難怪,一直不願意見她的玄觴,忽然改變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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